嗅着帐篷里熟悉的香气,感受着残存温度一点一点散去,舞马渐渐平静下来。

    也或许,这样的热情完全与舞马无关,仅仅就是为了满足帐篷主人临死前的遗愿,即:结一场婚,填补人生的遗憾空缺,作为一个有夫之妇离开人世间。

    又或者,她仅仅是想感受一番浓烈的婚礼气息也就足够了。

    舞马站在原地想了很久,忽然觉得自己的思考毫无意义。因为以上所有的推测,还是无法解释帐篷主人自寻死路的行径。

    一切仍然是个迷。

    舞马迈着虚无的步伐走到衣架旁,仔细端详那迷人的、崭新的婚衣,想象倘使帐篷的主人真的穿着这一身出现在隆重而又热烈的婚礼上,会不会像暗夜中扇动翅膀的银光蝴蝶那样耀眼夺目。

    舞马的耳边响起突厥乐手弹奏火不思悠扬欢快的喜乐,穿着盛装的萨满手舞足蹈,她们口中的祝福词与向来令人烦躁的祭祀咒语听起来一模一样,但此刻却意外地令人愉悦舒适和遗憾。

    舞马的眼睛里开始产生幻象——帐篷的主人真的现身于此,对着镜子扭来扭去,满脸幸福欢喜,一如几天前,舞马溜进帐篷时看到的情形。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舞马的到来,沉浸在镜子里面那姑娘极不真实的满足神情中。

    舞马下意识开口:“有这么喜欢?”

    “当然,”青霞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抓住裙角原地转了一圈,“七岁那年秋天,第一次看见它,我就喜欢的不得了。那会儿就在想,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一件这样的衣服。”

    舞马想回答她,但真实的记忆堵住了他的嘴。

    “怎么样,我穿上好看么?”

    舞马隐隐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但一时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这个时候,舞马才第一次注意到帐篷主人充满期待和渴望的眼神。

    舞马决定改变过去,扼住自己的喉咙,说道:“好看,好看极了。”这才是他一直以来最真实的想法。

    旁边传来宇文剑雪的声音:“你在跟我说话?”宇文剑雪看了看舞马,才发现对方目视虚空,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她并无尴尬,只是陷入深深的失落。

    在另一个世界里,帐篷主人的声音笑貌甚至比几天前的现场更加清晰了——

    “舞郎君,你说咱们迟些动手,先把婚礼??办了怎么样?没准儿要更更出人意料呢。”

    帐篷主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舞马正要离开帐篷,手已经搭载门帘上。

    在他身后的帐篷主人神情严肃而隆重,嘴唇略有些发抖。

    大概是她这句话实在太过惊人,以至于那时还在彼世界懵懂的舞马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声音里的颤动。

    直到此时此刻,舞马还是无法做到自然从容地应对帐篷主人这一句示爱之语,而他也终于明白,彼时听到这句话时候自己的僵硬,竟是源自这句话不可思议的真诚。

    舞马转过身来,青霞的神情在一瞬间崩塌,嘴角翘起,却比舞马的身体还要僵硬。

    “瞧你吓得,”青霞捂嘴作笑:“其实,我最烦恼那些没完没了、吵吵闹闹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