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又好像在跟他自己较劲,因为他一味安排他的,燕妫的态度反倒并不重要。

    庆文很争气,他与朱晖同在一老师跟前念书,功课却总是比朱晖做得好。不是朱晖愚笨,而是庆文这孩子着实聪慧,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于天下百姓而言,谁做君主不重要,只要有好日子过就啥都行。燕妫是从饥荒里活过来的人,自是明白这样的道理,歧王看好的储君既然有如此才干,她也就不再劝谏了。

    眨眼间春日的尾巴也要溜走了,时间过得好快,今年送往大羲的岁贡陆续装车,依然是一万匹布,十斛南红,一斛南珠。

    这次他仍旧是把一两颗极品东珠留下,送给了她,说日后要镶嵌在凤冠之上。只不过上一次是将珠子亲手交到她手上,这一次无暇来她这里,让给使送来的。

    近段日子他不知在忙些什么,总是不见人影。前朝的事因他不来念书,忙些后宫的事。

    初夏,院中那棵海棠树开花了,去年这个时候歧王抱着朱晖在树下吟诗,今年海棠树下没有他的身影。燕妫抱庆文在膝上,一起坐在海棠树旁的秋千上,念着写海棠的诗给孩子听。

    偶尔几片花飘下,落在头顶。兰庆文看着海棠花飘飘洒洒,忽瘪瘪嘴巴:“我家院子里也有一颗海棠,我娘可喜欢了。”

    燕妫:“庆文想家了?”

    “嗯,想家。”

    “日后会有机会回去看看家里的海棠树。”

    小家伙却只是想娘了。可他已四岁,又这般激灵,想必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他娘了。庆文仰起头,回首看看燕妫,小眼睛里充满了期待:“王上说,只要我好好读书,就让王后娘娘做我的娘亲,是真的么?”

    这个孩子并不似朱晖那般随意可以认的义子,歧王是要当作养子来栽培的,如若兰庆文终究不是做储君的料,日后免不得要另寻好人家抚养,所以认不认他其实还没有敲定。

    “王上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昨天抽背书的时候。”他一板一眼地回答,“王上还说,这件事只可以告诉娘娘,我要是说给其他人听,书念得再好也是没机会了。我……我好想有个娘亲,可是娘娘是不是不喜欢庆文。”

    燕妫摸摸他的头:“傻孩子,怎么会觉得本宫不喜欢你呢?”

    小家伙嘟囔着,小脸上满是沮丧:“娘娘不笑,一定是不开心,庆文害怕是自己让娘娘不开心。”

    这孩子内心敏感,燕妫便笑了一笑:“只是身体欠安,时常头疼,自然少笑,原是不干庆文的事。”

    “那……”他突然撑起来,伸着脖子轻轻吹吹燕妫的额角,“呼呼就不痛了。”

    真是个……傻孩子,燕妫失笑,搂着他捏捏肉呼呼的小手,忽而笑眯了眼睛:“嗯,真的不痛啦。”

    瑰燕宫因为这孩子,终于又听得到笑声了。后来朱晖因要在宫里念书,也在瑰燕宫住下,每过十日回朱家一趟,两个孩子念书之余常爱在燕妫膝下玩闹,她渐渐得了些养儿趣味,也就不再去想那些不快。

    四月底,平地起惊雷,打破了瑰燕宫持续没多久的平和。燕妫直到这时候,才晓得闻人弈这些日子总是不见人影,到底在操劳些什么——歧王一封檄文石破天惊,列数女帝十三宗罪,将要代天讨伐之。

    歧国突然发兵北上,燕妫才回过味来,为何先前说不想再送岁贡的歧王仍然把岁贡献了,原来那一车车押送北上的不是布匹,而是粮草。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一仗终于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