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寄点头,略作思忖,再抬眸时,神色有些复杂:“我有一个猜测……想必魔君也听闻过,四百年前兖州之乱。”

    栖寒枝微顿,点点头:“……自然。”

    “当年岑彧种下丝戏,满城傀儡都是他复生的躯壳,无法驱除,只得杀之。”归云寄偏头,看向榻上的谢云敛,对着栖寒枝的半张脸瞧不出神色:“我以阵封兖州全城,师弟斩杀傀儡,直到城中再无一生气,这才以物换星移之法,将整个兖州城沉入极渊。”

    归云寄没细说,听来与修真界流传的仙尊往事没什么不同,但他重点也不在此:“此役以后,师弟便有些异样,满城凡人的性命太重了,他始终想寻出丝戏的破解之法。”

    栖寒枝听到自己万分冷静的声音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归云寄叹道:“兖州之后,这是第二次丝戏。”

    栖寒枝稍稍回神,他记忆力一贯不错,此时轻易回想起来。

    血傀容子安死后,掉落的纸人上顶着个果子,幕后人出手强夺,最后还是被谢云敛捡走了,而那之后,谢云敛曾给他传音。

    “临枫弟子中尚有两尊血傀。”

    “我对丝戏略有研究,可以傀儡残存之灵探查邪术痕迹,此时不宜言明,劳你提点一二。”

    谢云敛天资绝艳,悟性惊人,他既能通过那么一颗果子定位傀儡,若说研究出了丝戏的破解之道,也不无可能。

    果然,只听归云寄续道:“不过我想,他或许找到了。秘境破后,丝戏之主并未复生,傀儡烟消云散,或许师弟便是为解丝戏,力竭昏迷。”

    栖寒枝顺着归云寄的话看向昏迷的人,心念一时纷乱难言,正此时,余光忽而扫到塌旁矮桌,心下陡然一沉——矮桌上放着些寻常的摆设,其中包括一只精致的细口白瓷瓶,那瓶中此时插着一枝花。

    先前是没有的。

    魔族终年沉寂的心核似在此刻产生了搏动的幻觉,栖寒枝脑海内纷杂诸事褪去,目光仍是落在谢云敛脸上,神色不变,只定定瞧着,似是因先前的对话陷入某种沉思。

    半晌,他不动声色的转过头,看向模样温和的“大师兄”。

    “仙尊心怀苍生,心中全是大义,既是早有准备,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大事。”魔君眉头微微压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语气淡淡,全不似关心。

    归云寄似有些惊讶,不知如何惹得魔君不快,却也并未多话,只道:“为今之计,只能静观其变,待确定城中再无傀儡,我便带他回昆仑。”

    “昆仑”两字显是让栖寒枝更为不快,眉头飞快皱了皱,却没说什么。

    查看过谢云敛情况,归云寄便要离开,栖寒枝相送,走到门口,忽而再难忍耐似的唤了一句:“大师兄。”

    归云寄回头,有些诧异,但很快又是温和神色:“戚师弟还有什么事?”

    栖寒枝按在门框上的手紧了紧,一捏一捏的,似是缓解某种难以压抑的情绪,默然片刻,这才道:“前些日子,我见到谢胤,他告诉我,谢云敛心慕之人是陆青端。”

    归云寄神色明显一怔,很快摇了摇头:“这我却是无从得知。”

    “如此。”栖寒枝垂了垂眼:“师兄慢走。”

    归云寄又顺势说了些宽慰的话,这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