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十个大洋!就这个价,您要是觉得不成就把这傻妞带回去自己养着吧……”

    “您要不再看看呢!这丫头就是人傻,脸蛋身段都不差呢!这皮子也白!哪能只值十个大洋呢!”

    “这丫头是个傻子,我调教起来费劲着呢。而且你看脑门上这么大一口子,别说人得花钱治,光看这么大疤都难卖了。就是看了这脸蛋好看我才乐着花钱,不然谁跟你费这么些话啊。”

    “您再给加点!这么些嘴等着吃饭呢,打量着过年节实在没粮了才把这丫头拉来卖,求求您行行好……地主老爷家的租子还欠着不少呢,家里头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求您多少再加两子。”

    “十个大洋也不少了!我这里姑娘接多少客才挣回这几个子呢!都是皮肉钱我拿着也心疼呢!”

    “哎哟妈妈!您再仔细看看!再给加点吧!我给您跪下还不成吗?”

    “诶您别介!我给您跪下了!我们这档口也不容易!要看真不成您还是给拉回去吧……”

    “……行吧,十个大洋就十个大洋……您拿个契出来……这闺女我就给您了。”

    “那行嘞,签了这张契,这买卖也就成了。”

    二人正当要画押,板车里突然传来两声动静,灰袄子的黑皮妇人顿时吓了一跳,转头看了过去。便见一只手扒拉着车架,一个人影晃晃悠悠地坐了起来。

    “这是在哪儿啊?我头好疼啊!”

    “诶唷!这傻妞怎么醒了!”

    那妇人眼看着钱袋到了手,便逃也似地跑了,连板车都忘了拿。就见板车上坐起来一个瓜子脸的姑娘,脸上红扑扑的像是受了寒,鼻涕都冻成了冰渣子,头上用红绳绑了两条粗糙杂乱的麻花辫子,身上穿着旧年粉布头拼凑缝补的碎花袄子。

    虽然看着土气是土气些,却也白白嫩嫩,颇有些颜色,隐约看得出来是个美人坯子,怪不得这老鸨乐意掰扯这么半天。

    只是如今这姑娘左脑门上却顶了一个铜板大的豁口,口子还不浅,如今血迹结了块成了斑驳的血痂,又没有仔细医治,看起来很是吓人,这好看的脸多少得破点相。

    “你们是谁啊?我在哪儿啊?”

    一个穿着花褂子的妖艳女人挥着手绢凑上前,满身的脂粉气像是被熏炉蒸过一样热腾腾的扑到眼前,直把人熏得够呛。

    “诶呦,我这儿是宜春院呢。你二婶子把你转给我了,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呢。你以后可得给妈妈我好好挣钱还债呐!”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认识你!你放开!”

    “这傻妞还挺犟……来人!拿绳子捆了!咱们先给她好好立立规矩!”

    那姑娘眼看一群人拿了绳子凑上来,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子力气,竟然将领头的两个龟奴都掀翻了,见众人还要来追,便抄起墙根的大扫帚打人,一边乱挥一边后退,眼见靠近了门口,便撒开腿往街上跑。

    老鸨刚花了十个大洋买人,那肯就这么善罢甘休,便带着一群人追了出来。

    眼看来了大街上,临近年关了街上四处都是人,那洗得发白的粉袄子在灰扑扑的人群中左冲右突地,格外显眼,是以不曾跟丢。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那姑娘马上就要被抓住,突然从街另一头窜出一队骑兵,为首的那匹白马,头上顶了个红缨子,看上去膘肥体壮,马蹄笃笃,溅起一地扬尘。

    这样嚣张的一队人马,在挤满了人的大街上也不知停步,好几次差点撞上车马人畜,但无人敢发怨言,只是吓得人人退避,手里簇新的年货都散落了一地被马蹄子踏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