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日下过雨后,荆州城的空气没有往常那般燥热,多了几分清爽。今日阴云遮日,看不见一丝阳光,凉风微微拂过,沈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王芷柔跟在一旁,像个长辈似的碎碎念,“叫你出来时披多一件外衫,偏偏不听,待会儿若是下雨着凉了怎么办?”

    沈梨手推着摊车,刚刚烤制出来的鲜花饼还冒着热气,走在小巷中,一股若有似无的花香味扑鼻而来。

    她刚想回答,可一阵小孩的哭闹声瞬间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

    “奶奶,奶奶,我就要吃冰糖葫芦嘛……”

    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扎着一个冲天辫,像个无赖似的在地上打滚儿,一边打滚撒泼一边哭闹着。

    被他喊住的老妇人,包着蓝染头巾,腰间围了一个同花样的围裙,头发花白斑驳,脸色红润,稍显富态,嘴唇上薄下厚,一双吊稍眼微微眯起,眼皮上的褶子止不住耸拉下来。

    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哎呦,奶奶的小金孙哦,快点起来,我这就叫你娘去给你买。”她一脸慈爱的抱起躺在地上打滚的小男孩。

    可一转头又冲着里屋大喊,“萧萍,你这个作死的下贱胚子,赶紧出去外面给我的小乖孙买冰糖葫芦回来!”

    随着她的叫骂声落下,一个稍显年轻的妇人急匆匆走出来,与那老妇稍显富态的脸不同,这个女子穿着一身不合体的衣服,衣袖,裤子膝盖处都被磨得看不出原本的色彩,她脸色苍白,面容消瘦,眼睛里充满疲惫。

    “娘,相公这个月的抄书钱还没有发下来,我手头没有余钱给小宝买冰糖葫芦。”

    特别是打仗之后,城里的物价比以前高出了许多,之前两文钱一串的冰糖葫芦,现在居然要升到四文钱一串。

    她们每个月就靠着相公去抄书,还有她去给人家浣洗衣物过活,眼下又要准备到收租的时候了,这笔钱还不知道去哪里找,手头哪有余钱出来?

    听到娘亲拒绝,小宝哭得更加厉害了,瞧着他奶奶的衣袖一个劲的闹着。

    陶氏本就不悦,听到萧萍拒绝之后,她更加来火了,指着她一个劲的骂道:“咱们家沦落到这个地步,还不是因为娶了你这么一个扫把星,若不是看你肚子争气一些,给我生了个小金孙出来,不然早就扫你出门了,现在让你去给小宝买个冰糖葫芦还在这里唧唧歪歪,你个遭瘟的贱蹄子,信不信我让儿子休了你!”

    听到这话,萧萍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嘴唇嗫嚅了几下,最后默默的点头。

    “好,我这就出去买。”

    在不远处默默观察完这场闹剧的沈梨跟王芷柔两个止不住的摇头。

    “小梨,那个年轻妇人也太不争气了吧,若是我嫁到这样的人家那个死老太婆敢对我指手画脚,看我不一个大嘴巴子上去,我就不姓王。”

    在沈梨潜移默化下,王芷柔的思想观念转变了不少,以前她也是像寻常的女子那般遵循着出嫁随夫,以夫家为天的思想。

    可是沈梨时不时的会跟她讲那些男女平等的思想,也跟她讲述千百年来女子遭受过的压迫,以及皇权之下女子受条条框框禁锢着的事情。

    本来她以为这种想法是逆天的,是匪夷所思的,可是这一路来她实在见识了太多太多。

    在路上时,曾有不少流民因找不到粮食,而把自己的妻子、女儿当成货物一样,送出去给那些好色之徒,任由他们折磨,以换取粮食。

    那时候一颗名为不甘的种子在她的心底生根发芽,凭什么生而为人,女子却要遭受这样的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