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是孕妇,我是一个因为太久没有运动而胖了一点的男人。他这样对自己说,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心情舒缓了一些。

    还好,自己是有理智的。人类若是一直禁闭在黑暗静止的环境中,好像最多一个星期就会疯掉。可那不是我,我是吉尔伽美什,我是水源的一度王爵,是审判之轮的主人,我从亚斯蓝远道而来,怀揣着复仇的怒火和欲望,而现在……

    我要去往何方?

    我将要去往何方!!?

    柔软的产床上,金发男人的眼睑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被某种突如其来的情绪击中,他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而迫切,喉咙中发出呜咽的声响。

    可是房间依旧安静得像个墓穴。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苦痛和压抑。他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愿想。

    只有药剂一针针地注入身体,冰冷而滚烫。它们汇成一股股暖流,往他的下腹涌去。

    吉尔伽美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北之森的谷口。一阵钝钝的痛感传来,他低下头,发现自己正抓着自己的右臂,肩上一个碗口大的伤口,正咔嚓咔嚓地缓慢愈合。

    而在他前方,其他王爵的身影已隐约可见。

    他一怔,恍惚记起了自己的设定:他刚刚战胜了自由,现在正准备去抓捕宽恕。看来自己又回到北之森了啊……等等,“又”?

    他对漆拉扬了扬下巴——那是一个暗号,含义是“自由已经重伤,你可以抓捕它了”,然后看着漆拉脸上闪过一丝惊喜,随后彻底变成一片死灰。

    巨大的阴影铺天盖地地遮下,他抬起头,发现宽恕摇曳的花苞,在头顶徐徐绽开。

    下一秒,数以千计的猩红藤条朝他弹射而来,噗呲噗呲几声轻响,男人被宽恕的血藤捆起,高高举到了空中,仿佛被献祭的羔羊……

    吉尔伽美什呆呆地看着它的花芯缓缓分开,露出漩涡般的黑洞,腔里是密密麻麻的利齿,仿佛七鳃鳗的口器。它卷着他,高高捧起,送入嘴中。

    咔嚓,口器缓缓闭合,男人渺小的身影消失在如山岳般的花座中。咀嚼,咀嚼,层叠的花瓣间流出潺潺的血。

    这个梦结束了。

    吉尔伽美什豁然张开眼睛!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布满冷汗,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刚刚的死亡感觉太过真实,他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宽恕的巨口中,每一寸皮肤都传来被切割的幻痛。

    看来,他依旧没有逃离黄金瞳孔的磁场影响。它的磁场太过强烈,可以扭曲一切美好的愿望。我曾幻想过逃出生天,幻想过顺利结盟,幻想过使徒俱在,生活平静……

    而现在,我仅仅幻想做一个正常的人。

    他疲惫地阖上了眼,尽管现在感知不到魂力,但他清楚,自己一定处于魂雾浓度极高的环境下。一般来说,魂力亲和度是需要从小培养的,所以就算是为了那个未出生的胎儿考虑,西鲁芙也一定会把他安置在一个离黄金瞳孔很近的地方。甚至有可能,黄金瞳孔就在这间屋子里。

    不能再久眠了,这样下去,我的精神状态会越来越差。他打定主意,重新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开始默数营养液滴落的数量。

    一、二、三……五百六十一……五百六十二……

    八千六百四十二……八千六百四十三……

    嘀嗒,嘀嗒,墓穴一般的石室再度恢复了死一般的静寂。时间就这样静悄悄地流逝,在一片单调的灰色中,男人双目中的神采渐渐再次溃散。

    吉尔伽美什一个激灵,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北之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