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弟弟沉迷游戏,根本没注意到言晓萤这个妆补了近一刻钟,久得离谱。甚至因为对面没有人,肆无忌惮地调高了音量,手机里飘出女玩家甜美的嗓音:“哥哥好秀哦!下一把哥哥再带我嘛好不好,别人都嫌弃我是小白,哭哭~”

    言晓萤走进小隔间时正听见这一句,甜腻腻的尾音飘荡在半空中久久不散,连郑弟弟都有些尴尬了,忙不迭把手机又调成静音。

    反倒是言晓萤笑嘻嘻的,丝毫没有相亲对象趁自己不在和别人撩骚的无语或愤怒,甚至对着他夸了一句:“小姑娘嘴真甜真会撒娇,不错不错。”

    郑弟弟:“......”她是不是在故意讽刺我?

    言晓萤真没有讽刺的意思,她现在想的是:明天说好了直接搭程让的车去墓园,既不用挤地铁也不用等公交,太给力了!顺便我可真是个幸运小星星,在S市有花花车接车送,回H市了还能赶上程让开车,不愧是得天独厚的本宝宝!

    饭后各自回家,没想到还有一段后续。

    相亲当然告吹,言晓萤给的理由是没有共同话题,那边郑弟弟则说对方说话阴阳怪气。言妈妈挂了电话后问她:“你怎么就阴阳怪气了?”言晓萤解释完事件始末,成功让言妈妈大笑了十来分钟。

    笑一笑十年少,16号总也不算是一无是处了。

    第二日下午在地铁口附近坐上程让的车,两人都穿着沉寂的黑色,心情也不如往日轻松,一路上只聊了几句墓园内的路线情况,其余的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着。程让去祭扫的只是老师,不比言晓萤是至亲,却很能体谅她的心境,不说许多话搅得她心烦意乱。

    墓园的大门已近在眼前了,程让四处查看空余的停车位,因为不是清明冬至这样的祭扫节日,倒还不至于为停不了车发愁。他一面谨慎地倒车,一面温和地询问:“我们祭扫的园区想必不同,到时候怎么汇合呢?要不还是微信联系吧?”

    不说别的,言晓萤真的很喜欢程让对分寸感的把控,就好比现在。祭扫老师是他的事,祭扫亲人是她的事,既然他们还不是亲密无间的关系,那就各自做好自己的事,谁也不要擅自踏入、或是硬把对方拉入自己私密的领域内。

    言晓萤灰蒙蒙的心情因为他这句话好转了许多,竟说了长长的一句:“我要扫两座墓,肯定比你慢,你扫完后在常德苑入口处等一等我,行吗?”

    程让在听到“两座墓”时神色微微一凝,当下也不多问,只对她说了声“好”。

    两人在东湾墓园外的店面里买了鲜花,一起进入墓园大门后,于第二个分叉路口分开了。言晓萤走这条路也走了四年之久,一年两回,可以算轻车熟路了,走到今年,心境却大有不同。在去往爷爷奶奶的墓时,心里的忿忿不平少了许多,在去往爸爸的墓时,心里的悲痛也不再那样剧烈,人的情感总会随着时间趋于平淡。

    言晓萤离开祖辈的墓区,捧着剩下的一个花篮,沿着言爸爸墓地所在的常德苑的小路往里走,想不到爸爸的墓前竟是有人的。她的一位姓陈的表叔正站在那里。

    这位表叔在言晓萤的奶奶去世时,也作为堂哥那一派替他们说过许多拉偏架的话,倒是在言爸爸接手照顾爷爷后擦亮了眼睛调转了锚头,在言父大病并过世的时候帮过不少忙,是言父那边少有的至今还保持联系的几个亲戚之一,言晓萤对于他,总算也能拿出尊敬礼貌的态度。

    彼此问候了两句后都面向墓碑,表叔还不时对着墓碑说两句话,言晓萤则是全程都在窃窃私语。因为这位叔叔在场,她有许多话不愿意被外人听到,蹲在墓前,用除自己而外任何人都听不见的音量嘀咕着。

    呆了总有十分钟,言晓萤站起身来,很客气地对表叔道谢,多谢他那么有心,还记得爸爸的忌日跑这一趟,两人闲话着往出口处走。自然的,程让早已等候在苑外了。

    陈表叔见言晓萤径自走到了程让身边,露出很吃惊的神情,似乎听谁也没有说过她谈恋爱的消息。下意识地询问:“晓萤谈恋爱了啊?什么时候谈的啊?”

    言晓萤淡淡地道:“没有,一个朋友。”这一句后再没有别的话,似乎并没有要介绍他们彼此认识的意思。

    这一次,程让并不生气。他本身就是很敏锐的人,单从言晓萤的态度语气,已经看出她和这位貌似长辈的人物有些嫌隙,于是自己也不多话,只说是冲这位先生微笑着颔首,连自己都没有要自报家门的意思。

    陈表叔尚未反应过来,又见言晓萤冲自己挥手说“再见”,准备往墓园大门口的方向离开,更是迟疑,最终还是叫住她道:“你大伯的墓就在往前走的一片墓区,既然来了,不如也一起去看一看吧?”

    言晓萤虽然停下脚步,脚尖的方向却不变,半转过身来摆手:“我们这就要回去了,就不去了。叔叔再见。”

    陈表叔一愣,随即招了招手,很熟稔似的再劝了一次:“不用多少时间的,就去他那里绕一下的工夫,来都来了。”

    言晓萤笑吟吟的,看不出有什么愤恨或不高兴,却再次客气又坚决地:“我不去,也没什么话说,叔叔去就行了。再见。”这一次回绝得很彻底,话说完,抬脚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