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已经在这样做了,所以你可以拥有独一份的豁免权。”

    我不知道方贺为什么会喜欢我,他看起来不像是喜欢男人的。我们只不过同进同出几个月,不过租住在同一条胡同的院子里,几户熟人挨着,睡在自己十几平米的房间。每天早上去老大那里领钱,一起无所事事地在巷子里乱逛,偶尔去收钱,到了晚上去按摩店里坐着,和小鸟们唠嗑,给她们买吃的。

    琢磨来琢磨去,就是每天一起打发时间而已,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渐渐的,那辆喷着气的大黑龙出现在我面前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对了,大黑龙这个土到让人无法正视的名字是方贺给他的爱车取的。

    “段幸,我带你去兜风。”

    我高冷地拒绝他,宁愿在院子里看书晒太阳也不愿意去吹晚秋的冷风。他说这样太像老头子了,不由分说地拿夹克往我身上一裹,把我捞到车上就往海边开——

    好吧,不是真的海。北京没有海,只有什刹海。

    方贺就单纯载我到什刹海边,找个空石阶坐下来,领着我吹风。期间老有大叔大妈来给我来找对象的,这时候我们就统一口径。

    人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方贺负责做胡言乱语的那个:“咱俩早结婚了,他家里还生了俩娃,这不趁老婆孩子午睡了出来溜达溜达。”

    大妈们遗憾离场后,我不满:“为什么我要生两个。”方贺说:“你看起来人夫感比较重。”

    但这话根本没道理。

    北方的风可干燥,秋天的风尤为如此。但是他整天拉着我去吹风。我不想一坐一天无所事事,就带着他去看电影。有钱的时候去资料馆,没钱的时候去按摩店,自己找了资源放屏幕上看。

    我们跟一个叫珍珍的小妹玩得特别好。她算是特别年轻的一只小鸟,潮汕的家里三个妹妹两个弟弟,实在读不下去书了,也不想搁那地儿跟一大家子耗了,干脆自己跑出来找活儿干。珍珍年轻漂亮,读过书,人也好,和我们有话儿聊。其实一般是我和她聊天,方贺在一旁听我们唠。

    珍珍愿意在不上钟的时候把房间借给我们。我们就堆在她房间里一起看电影看,看八卦杂志,点评里面明星的长相。方贺老呆不住,想要出去。我随他去,但珍珍感兴趣,说想坐他的机车后座。方贺死活不愿意,还是一点不松口的那种。

    我说:你让人姑娘坐呗。方贺说不行,我的后座只给一个人坐。我说,我们也没有俩人都想往上挤呀。方贺就不说话了。

    珍珍听我们的对话脸拉得老长,我就安慰她,你要是坐了人方贺的后座,一群鸟儿围殴你,你反倒招架不住。珍珍这才脸色好一点。

    最后方贺一个人出去溜达了,因为他执意不带珍珍,而我也不愿留珍珍一个人在这儿落单。

    我们两个待在房间里,我给她讲我手里这本《心》,是一个日本作家夏目漱石写的,我从一个老书店淘来的,特别好看,讲了一个人为了得到喜欢的女人、设计使同样暗恋对方的好友自杀,而自己如愿以偿的故事。珍珍有的没的听着,反手往我嘴里塞了一颗红提。

    她说这是从云南送过来的,甜得要命。

    我问:“这红葡萄不剥皮就能吃?可真甜。”她说是,这几年这种提子特火,所以农民都种这品种,几万亩几万亩地种,导致供过于求滞销了,价格大跳水,所以便宜得很。

    我觉得她懂得很多,不由得佩服起来。我觉得这女孩儿很不一般。

    方贺回来的时候,看到我和珍珍互相喂红提,欢声笑语的,据他讲我们脸都要贴一起去了。他脸色一下子变得像坏掉的牛皮一样难看。

    “段幸,回去了。”他语气很凶。

    我便也跟着他回去了。坐在他的后座上,方贺罕见得一句话都不说。我抱住他的腰,他还故意僵硬着身体不配合。我不理解他气什么,到家了要分手了还一直闹脾气。

    我也憋不住,直接问他:“你干嘛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