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庭界楼家,飞舟停泊台上,被拦在姐姐中的弟子们已经从交谈中,了解了此次异事的缘由。大多数人并不能参与上层议事,秉持着相信自家的态度,坚信这一切只是楼大少爷一人鬼迷心窍,绝对与其他楼家人无关,只有了了几名知情者,神情凝重,却又不敢多说一句。

    第一个返回,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是禹长生,不止同时进入的另三人并未出现,连陪同他的楼二少爷都没了影子。

    禹长生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几乎是在狂奔,在数百人茫然的目光中,旁若无人撞入楚寒月设下的结界中,穿过人群,走到来时乘坐的飞舟前。

    禹家刀剑纹样的家纹仿佛一枚尖利的针,刺痛双眼,更刺在那颗曾经无比崇敬家主的心上。刀剑斩魔,斩世间一切邪恶,这是禹家家规的开篇,可如今刀剑却行了邪恶之事。

    禹长生发泄般一脚踹在飞舟上,楼家子弟不知发生了什么,一时又惊愕又好奇,却没人敢开口询问,毕竟他的神色太过骇人,仿佛三界众人全欠了他巨债似的。

    飞舟晃了晃,禹长生转身离开,连飞舟也不要了,只身一人入了通往凡修界的传送阵。

    一脚踏上湖城中心广场的地面,他便再也无法压抑,对着偌大的湖泊,爆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

    一群钧天山内门弟子刚巧正出阵,看到那身黑金禹家家袍,连眼都不敢平视,忙不迭揖身行礼,然而下一刻,那令无数凡修向往的,代表神庭界最强世家身份的家袍,被主人唰的掀了下来,在灵剑交错飞斩间,成了一块块残片。家纹佩也没能幸免,禹长生手掌愤然一捏,几乎灌注了全身灵力,玉牌瞬间化作齑粉,飘散在空中。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颤抖的滞涩气息,仿佛将前半生的信仰剥离了血肉,披上钧天山助教的星蓝袍,弟子玉牌扫过传送阵,回归钧天山。

    当夜,神庭界聚会在楼家宴客台再开,确切地说不是聚会,而是议事会。

    禹长生离开,甚至切断了家纹佩通信,禹家无人通知,不过楚寒月在楼家主的玉牌上,发现有与禹家人连结,以此通知了那头的禹峥嵘。

    禹峥嵘并未急于启程,而是立刻将证据被发现一事报给了家主禹巍,后者眼中闪过一抹阴鸷,只给了一个字:“弃。”

    三更过后,禹峥嵘才带人姗姗来迟,楼家子弟早已在宴客台密密麻麻跪了一地,但神庭界有规矩,重大事宜必须四大世家共同在场,方可定论——其中自然不包括钧天山,钧天山的话充其量只是建议。

    楚家家主未来,全权将事宜交给了楚寒月,派了几名德高望重的长老来助威,穆家家主亲自来了,也跟着几名长老,钧天山则只有宋玉珂独自前来,毕竟五峰掌学道术造诣虽高,但皆不精通人情世故,外门掌学修为不高,参与又少了威信。

    直到禹峥嵘落座,楚寒月才将十二册玉简的内容展示在空中:“其中详细记载了楼家自三年前开始研制进益修为的丹药,于半年前投入试药,半年内所有与济世宗往来资金条目,以及所有参与人员,包括楼家主、楼大公子、二公子,及六名长老。”

    楼宇自知辩解无用,瘫软地半跪半坐在地上,旁边楼二公子亦是差不多的状态,后头一名长老未参与楚家聚宴,以为尚有转圜之地,大声道:“我楼家研制此药,是为了振兴神庭界,使四大世家能更上一层楼,其中还有禹家支持……”

    话音戛然而止,禹峥嵘的剑洞穿了他的脖颈,飞剑收回,飙着血的尸体咚的倒在地上,引来楼家弟子一阵阵惊呼。

    “我禹家支持所有有利于神庭界,有利于三界的研究制造,但绝非支持尔等为非作歹,违背神庭界规矩,戕害人界。”禹峥嵘言之凿凿,仿佛站在道德的至高点。

    十二册玉简其中一册,是与禹家的账务往来,明显一方出钱一方出力,但上头并无与济世宗相关的名目,经他这一说,更是完全把禹家摘干净了,毕竟即使委托制药一事是真,也无法证明禹家知晓试药一事。

    实力相差悬殊,楚寒月并不打算现下与禹家硬碰硬,只要直接犯案的楼家伏法,于神庭界就是一个威慑,今后,不敢有人再以此道害人,目的便达成了。

    “按神庭界规章,戕害凡人,杀。”穆昊肃然道,“除此九人外,是否还有人参与其中?”

    证明罪孽容易,清白却无物可证,一大帮楼家子弟们忙不迭摇头摆手连连否认,皆出了一身冷汗。总算还有人稍冷静些,是个旁系弟子,揖身道:“嫡系机密,从不让我等知晓哪怕一二,我绝不知此事,也决不认同戕害凡人!”

    楼宇总算还念及血缘之情,自知走投无路,最后拉了身后数百名楼家子弟一把:“此事只玉简记载中九人参与,其他人等一概不知,楼某自知罪无可恕,以死谢罪,望诸位放过其余弟子。”说完手掌一拍胸口,一股灵流由此撞入血脉,登时七窍流血,一命呜呼。

    丹修灵力珍贵,这也许是他这辈子除了炼丹,耗费的最多灵力了。

    “爹!”楼二公子悲号一声,扑在楼家主尸体上,悲愤之下,将怒火转到了他以为的始作俑者楚寒月身上,口不择言道,“不过一帮凡人,死了就死了,能为神庭界试药而牺牲,是他们的荣耀,你有什么资格给我们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