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伯特的皮鞋踩上新长出的杂草,碾地时的力道微不可查地重了几分。这一丝不协调如同一个信号,下一瞬,他四面八方只剩下相似的一句话接连不绝地重复起来,如一张细密的网,铺天盖地地包拢了他。

    “杀了怀特,杀了他!”

    “杀了他!兰伯特,好孩子,你必须要杀了他!”

    “杀了他!!”

    兰伯特在别墅门前停住脚,落后他半步的基姆上前为他打开了门。他进屋后往一侧避了避,给抬着小毕克尔的手下让开了路。

    发布命令式的幻听,指使病人伤人行凶。他冷静地补上了一条。

    “老爷,我们开始吗?”基姆沉稳平滑的音色穿进魔咒般的教唆声中,简直有如天籁。兰伯特一面点头,一面抬手揉了揉被幻听吵得发胀的额头。这个举动立时让手下误以为他失了耐心,俱都迅速地行动了起来。

    地毯上铺上了一层塑料布,那只被孕妇挣动间踢歪的凳子也被摆回了客厅的正中央。昏迷不醒的小毕克尔作为主角,被拖到了那个万众瞩目的位置,下属将他摆弄成了伏跪在地的姿势,身体前倾,脑袋搭在凳子上。

    但因着他没有知觉,正不住地往下滑。

    有人提来了一桶水,往他头上一倒,他就在迸裂的水声中骤然惊醒。

    凌乱的发丝在湿透后形似滑腻的水草,一缕缕贴在小毕克尔脸上。他在睁开眼后茫然了几秒,随即记忆回笼,脸上怔愣的表情陡然转变成惊恐。他下意识想要起身,但被人按着肩膀往下一压,又摔回了凳子上。

    一旁的毕克尔夫人强行维持着仅剩的一丝镇定,站立的双腿却在僵直着发抖。她双眼中布满了血丝,一只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嘴,不断低声念着儿子的名字。而怀有身孕的女人却终于止住了哭泣,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男友,忽然开始断断续续地发笑。

    在这阵渗人的笑声中,兰伯特缓缓解开了西服的扣子,将这件有些影响行动的外套脱下来,递到了基姆手中。一旁的下属适时将一把消防斧递了过来,兰伯特接到手中,掂了掂分量,在手柄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握了几下。

    冰冷的月光随着兰伯特的动作在斧子的锋刃上摇晃跳跃,晃花了小毕克尔的眼。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什么的男人在兰伯特靠近的同时爆发出了一阵濒死挣扎,他拼命扭动上肢试图摆脱禁锢,却被两人配合着踩住膝窝,扣住手臂和肩膀,全然无法施展。

    兰伯特在小毕克尔身旁站定,一手握着消防斧,另一手解开袖扣,将袖子挽起了一些。小毕克尔登时惊惶而抗拒地昂着头,竭尽全力想要远离脑袋下方的凳子,却被一个下属揪着头发死命往下按,将脆弱的后脖颈暴露在了兰伯特的斧刃下方。

    空气中忽然弥漫出一股尿骚味,伴随着小毕克尔语无伦次的求饶,令兰伯特嫌恶地皱起了眉。兰伯特稍退开一步,歪过头看了看小毕克尔濡湿的双腿和塑料布上积起的一小洼水痕,当即决定尽快走完行刑的流程。

    亚历山大的妻子和小毕克尔的女友被押到一侧,被迫观刑。理论上,亚历山大的那个私生女也该是其中的一员,但当手下有些踟蹰着说那孩子还在昏迷时,兰伯特也没有计较,默许了手下给出的“临终关怀”。

    但对死死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的毕克尔夫人,兰伯特则显得刻薄了许多。

    “夫人,您知道规矩的,不要逼我让人动手帮您。”兰伯特抬起一只脚,踩上架着小毕克尔脑袋的凳子,预备出了一个好发力的姿势。他等着毕克尔夫人哆嗦着嘴唇睁开了浸泪的双眼,才双手握紧斧柄,将消防斧抡举过肩。

    而后,没有再多的言语和迟疑,他径直一斧挥下。

    与孕妇的惊叫同时响起的,是锋刃破开皮肉撞击骨骼,发出的令人齿寒的钝响。这一下尚不足以将一个成年男性的头颅完全砍下,但在重创了颈椎之后,也让小毕克尔挣个不停的身体瞬间瘫软了下去。

    动脉被割开,灼热的鲜血飞溅而出。兰伯特身上定制的衬衫、领带,还有马甲俱都染上了大片的殷红,有零星血痕洒在他裸露出的颈项和脸颊,他双眼轻轻一眨,手上使力,将卡进骨头里的斧头拔了出来。

    格尔威茨的声音还在他耳边锲而不舍地响,一声声“杀死他”的唆使简直与他当下的行径完美贴合。然而他奇异地没有任何多余的躁动,他只是平静地、按部就班地,将斧子再一次举起,然后振臂向下。

    手臂上绷紧鼓起的肌肉将合身的衬衣布料撑出了饱满的轮廓,这一次,只听“哆”地一声,消防斧的斧刃斩断了剩余的颈椎和皮肉,深深地楔进了充作行刑台的木凳里。

    身首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