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区内寂寥无声,入目间皆是一片林木,天幕昏昏沉沉,正是阴气最盛之地,夜间的寒气咄咄逼人,刺入皮层的每一缕凉风都在喧嚣着不安的氛围。

    “咔”的一声,银丝绣边的皂靴踏过淅沥几处的猩血糜肉,溅起一片混着血水的泥泞,发出一声轻响。

    白行简停下脚踪,缓缓蹲下身子,用长指捻起几些混着血水的泥土,那土块黏腻且潮湿冰冷,鼻息间甚至可闻那浓重到甜腥的味道,硬生生刺激着人的脾胃。

    这时,身后断断续续的凛风突然加剧,混着血腥味的泥泞气息被更加浓重的气味所替代,漆黑一片的树林深处隐约显现出斑点绿光,仿若一条盘踞于沼地中的毒蛇眼睛般,阴冷又惊怖。

    他站起身,手中的泥泞随着起身的动作散落回地上,惊悚到窒息的黑暗中,远处隐隐传来几人的哭泣声,那声窸窸窣窣交错复杂,似女子又哀又怨,又似孩童在哭在闹,一声声如同一根根针,狠狠地扎进人的脑颅内。

    白行简嗤笑一声,微微眯着眼,垂在一旁的手心不动声色的握住了别在腰间的剑,视线转向身侧的林子中。

    寒风吹动他的衣摆,他的动作比风更快,斑驳陆离的树影中,唯有一袭白衣长身玉立,他向右侧身,手腕反转抽刀,同时抬脚借力直冲暗处。

    他的底盘太稳,刀刃太利,一道白光厮杀如风,以剑尖为始,劈开了这混沌的黑,嗜血疯魔似的侵蚀着暗处。

    空气中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那道黑影化作一团浓雾,浓重到令人呕吐的腥臭腐烂味伴随着那团浓雾弥漫开来。

    四周的花草迅速枯萎凋零下来,黑雾如同骇浪翻滚般袭尽他周遭一切事物,以白行简为中心的一片草地,仅在瞬间,寸草不生,徒留荒芜一片的地面。

    那黑雾旋绕在白行简身边,朦胧中隐约可透现出一双双苍白的“人的手臂”,与其说是手臂,更不如说,那是一双双死尸的断臂。

    肤色苍白,肢体僵硬,青紫的血管密布在断臂的表层,指尖的黑甲长且利,在月光的铺陈下,甚至可见其中已经糜烂凝固的血块,倘若不甚被刮到,少说也得带走半条命。

    伴随着黑雾的动作,那一双双手也发出“咔咔”的声响,像是僵硬了许久的身体重新运作的声音,又像是人体骨骼错位重新摆正的响动。

    白行简半垂着眼,不动声色的翻转手腕,在黑雾还在试探恐吓之际,锋利雪亮剑已然直击黑雾门面而去。

    他动作快得教人抓不住,眨眼功夫,原地仅留一道虚影,刹那间,那道黑雾被剑身硬生生劈开,尖锐凄惨的叫声彻响了整片林子。

    紧跟着尖叫声,那黑雾缓缓散尽,显现出一个人形来,那东西通身煞白,自脚踝处缠绕着零零散散的红绳直至它的腿根处,身上布饿密密匝匝的青紫血痕,手臂处有一道伤疤,还在往下滴落着乌黑腥臭的血液。

    比起那东西的身体,更令人觉得惶恐的是它的脸,面前的这张脸从嘴巴向上裂开一道疤痕,一双乌黑泛绿的眼上方,还有一双眼睛在眉骨处,那四只眼睛此刻正直勾勾的盯着白行简。

    它唇齿一张一合间发出如泣似怨的音调,若不是亲眼所见它的面容,只怕是会被误认为是个可怜姑娘在哭泣罢了。

    一缕缕黑雾从那东西的脚面攀爬至它身上,黑雾形成一双双煞白的手,将白行简围在了中央,那手延展的速度极快,就连寥寥无几的月光都被挡了个一干二净

    白行简轻笑一声,往日温和的眼眸此刻充斥着嘲讽阴寒,那东西显然也察觉到了白行简对它的讽刺,像是被激怒了般,它发出一声类似呵斥的声响,“嗙”的一声,围着白行简的手以极快的速度集体刺向他。

    但它快,白行简更快,他侧身躲过这一击,以地为阶,脚踏断臂之上,那冰冷透亮的剑身在那东西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硬生生伤它两臂。

    待那东西再回神时,白行简的剑已然驾于它的脖颈上。

    ———这人很危险。

    它意识到,这人不若先前那些道士般仅有绣花拳脚,先前只需几招便能把那些道士作为腹中餐,可今日所遇的这人不同。

    他能在几瞬中伤他三次,甚至它的每一道伤口都在方才的厮杀中被他下了法诀,并且妖丹中的妖力正在从那些伤口中缓缓流失着,这绝不是修炼正道之人所能做到的,这分明是禁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