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曲胤光与在周国时完全不同,以前的他身为一国之君,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精细之至,脸上却总是一副忧郁落寞的样子,而如今虽然穿着上不如在王宫时华丽,脸上却挂着舒心的笑容。

    看到曲胤光过得还算不错,令姜心中也有些高兴,她忍不住一阵发笑:“你还真是个路痴呀!”

    曲胤光也笑笑,俩人虽然如今身份不同,但好歹做过七年夫妻,其中情分自然与旁人不同,此刻看她愁眉苦脸的,忍不住关心问道:“从前你总在夜里思念故国,如今回了故国,怎么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

    令姜一时思绪万千,想起在周国时夜夜对着月亮说以前的事,可回到亲人身边却只觉得面和心不和。竟不知该从何处讲起。令姜歪着头想了半天。末了长叹一声,撇着嘴对曲胤光道:“并非是我不想说,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呀。”

    曲胤光也不恼,将怀中快要掉落的琴谱往怀里又抱了抱,笑道:“来晋国这几个月中,我也听闻了你与平山侯的过往,想来如今同处一个屋檐下,必然会发生许多事吧,这来日里……”

    话未说到一半,令姜便有些局促,慌忙打断曲胤光道:“侯爷可莫听旁人胡言了几句便信以为真了,我与平山侯之间……嗯……我们之间其实……”

    令姜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曲胤光只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一阵风吹来,假山石旁的桃花树上落下几片花瓣,不经意间沾在令姜的发髻间,曲胤光见了,只想着抱紧怀里的琴谱,伸出手帮她将花瓣捻去。

    令姜一愣,却并未闪躲,看到曲胤光手里的花瓣忽的一笑,又看到他将数片花瓣小心放置于琴谱内,不由蹲下身来帮他一起:“侯爷心怀慈悲,连花瓣都不忍心随意抛去。”

    曲胤光抬头一看,穿着秀丽的女子竟也不顾形象的与他蹲在一处,心中不由觉得好笑有趣:“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不拘一格,不怕被人瞧见了笑话吗?”

    “谁能瞧见呢!”与曲胤光聊上两句,令姜心情也愉悦了不少,话里也随意了很多,仿佛是同故友闲谈论心,畅快不已。

    “原来夫人在这里!”曲胤光刚想说些什么,便看到有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走了过来,抬手将臂间的披风搭在令姜身上,随后自然地将她搂在怀里,语气好似质问又好似亲昵无间:“春日风大,着凉了可不好,夫人还是赶紧同为夫一道回去吧。”

    全程似乎都没有看到旁边还有他这个“外人”在。

    令姜挣扎了两下,但奈何师无缨的手劲极大,紧紧抓住令姜的肩膀,她根本挣脱不了,她只能压低着声音和怒气问道:“师无缨!你想干什么!”

    师无缨状似不解:“夫人说什么,为夫没听清。”说完还故意凑到令姜面前去。

    令姜一张脸涨的通红,咬牙切齿道:“快放开我,还有外人在!”

    师无缨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替令姜紧了紧披风,随后好像无意间往旁边瞥了一眼:“哦,晋安侯也在呀!”

    两人同为侯爵,但一个是替晋国打下大半疆土的赫赫战神,一个是国破家亡的降臣,身份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可师无缨这般态度却着实有些目中无人,令姜皱眉,拉了拉师无缨的衣袖,示意他无需咄咄逼人。

    好在曲胤光不甚在意,朝他们笑了笑,拱手道:“见过平山侯。”

    师无缨的气焰也小了一大截,但语气仍微微不善:“今日长公主回门,晋安侯怎么也会在此,莫不是故意等在此处……”后面的话师无缨没有说出口,因为令姜已经暗中狠狠掐了他一把。师无缨皱着眉回头看,令姜却瞪着眼睛一副“你再敢胡说试试”的表情,师无缨想想觉得好笑,不过余下的话也确实没再说。

    曲胤光好似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将来由重新解释了一番,师无缨的脸色才勉强好看了几分,他随手往东南方向一指道:“晋安侯沿这个方向走便能直达云光汀。”

    曲胤光拱手道:“多谢,那我这便先去还书了。”走了两步又回头朝令姜道:“下回再同长公主一起弹琴论道。”

    等曲胤光走得没影了,师无缨才低头问道:“臣竟不知,长公主还喜欢学琴?”一双笑眯眯的眼睛让令姜觉得像极了笑面虎。

    后花园的宴席在师无缨和令姜回来后没多久也就散了,令姜他们的马车在宫门外,本可以与雅宁公主一道出宫,雅宁却说要去看看太后,令姜目光闪烁了一阵,拒绝了雅宁同去看望的邀约,与师无缨一道往宫门外走去。

    宫中巡逻的侍卫似乎都对师无缨心生敬畏,路上看到了也会停下脚步问候一声,而师无缨则报以简单的点头。这一路上走来,少说撞见了五六只巡逻的队伍,起初他们停下来问候还让令姜有些吃惊,到后来令姜甚至忍不住发笑,师无缨负手走在令姜身侧,笑眯眯问:“公主因何而笑呀?”

    令姜想起早些年师无缨在宫中做伴读的时候,无依无靠时常被人欺凌,就连宫中守卫都能高他一等,如今却身处在这般高位,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