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低眉顺眼,吞吞吐吐道:“昨晚在宫里看那杜若不规矩,就好言教导了她一番。正巧三殿下经过,许是以为我欺负她,就……”

    吕皇后静静看着女官。女官平日里的人前气焰,皇后又怎会不知。

    听到“杜若”的名字,吕皇后心中一阵暗喜。契机说来也就来了。只是不知道这事怎么又扯上了朱景深,他平时不是从不管闲事么。

    不过,既如此,也正好……

    皇后无比怜爱地拉紧了女官的手,双目中满是慈爱,温柔拍着她的手,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好……”

    入夜后的皇宫,黄昏夕照褪去后,就像彻底陷入了泥沼一般的浑浊。

    几个太监刚做完见不得人的事,一边低声直呼晦气,一边离开井边,嘴里还啧啧叹道:“她不是御前大臣的女儿么……”

    “看她还有她家人从前平日里多嚣张啊……”

    一个上了年纪的公公幽叹道:“宫里本就是人命如草芥,管他是王侯将相还是平头百姓,用得着的时候是条命,用不着的时候,就什么也不是了。”

    “唉,最是无情帝王家。平时见她挺受宠的,没看皇后娘娘刚刚令人将她拖出去的时候,二殿下可是连头都没回一下……”

    年轻女官在井中的尸身不久后就被宫女发现,在宫中闹出很大动静,甚至惊动了陛下。

    得知女官是因为被朱景深教训后在宫井中自尽,皇帝盛怒。入夜的御书房就像一座幽森的牢狱,桌上暗橘色灯光诡秘扑朔,朱景深以沉默面对父亲的责骂。

    他本不多话,对于父亲的苛责,从小也习惯不加辩驳。今日也只是说了句“看她触犯宫规倚强欺弱,就稍加惩戒”,说完后,他就不再多作解释。

    “真是朕的好儿子!宫里人何时轮得到你来惩戒!”

    眼下南疆一片混乱,身为皇子不专心国事,反而挑起宫廷争端,给陛下与朝廷留下的印象何等恶劣。

    朱景深静静闭上双眼,不说话。

    当事人杜若被传唤过来,看到朱景深在场惊讶不已。但一听到陛下的斥责,她心中便明白了他是在替慕如烟遮挡。

    吕皇后姗姗来迟,一见眼前阵仗,便知自己的布局已完成了一半。若不是御前大臣的女儿死在宫中,这事儿怕还惊动不到皇帝,而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各方都陷入紧张之际,事情必定能在当下速速出个结果。

    这样想来,对于那个惨死井中的女官,皇后心中不住念着:死得好,死得好。就好像连她自己也相信了,女官是自尽的,而不是被她下令推下了宫井。

    “陛下息怒。”吕皇后弯眉笑着,轻松的语气中流露出慈爱,“我看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是她心志太弱自己承受不住。深儿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他一向恭顺讲礼,断不会无缘由地做出此事。”

    朱景深默默注视着皇后,揣测她笑眼下究竟埋着什么。这些年来她扮演着慈爱宽厚的后宫之主,皇宫表面一团和气,天知道下面都是些怎样污浊的泥血。

    吕皇后意味深长地瞟了眼杜若,对着皇帝道:“岁月不饶人,不知不觉我们都老了,孩子们都长大了。年轻人血气方刚、儿女情长,也是能够理解的。”

    皇后顿了顿,表情就好像说:他们也都是过来人。

    接下去,她便向皇帝郑重行礼,请求道:“正巧今日这个机会,

    我恳请向陛下讨个恩典,赐有情人金玉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