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玠没有同往日一般坐在翠微对面,而是搬了凳子坐到翠微身旁,翠微见着,了然一笑。

    两刻钟的晚膳时间,二人有说有笑,有来有往,你给我夹菜,我给你递个锦帕。

    末了,一番收拾,谁也不先离开位置。

    杨玠突然开口,“昭昭,想去看星星吗?我带你去。”

    翠微起身站在杨玠身旁,轻轻道了声“好”。

    房顶的天穹,与方才杨玠回来的路上所见,没什么不同,玄月高挂,清辉满地,冷清残缺得好似他自己心中也缺了一角。

    男子稳坐在屋脊上,将一旁的女子揽入怀中,头顶在女子肩膀。

    “昭昭,你可知道我是谁?”

    大半年来,日日觉得难以开口的话语,于眼下的玄月下,竟然如此轻松便问出了口。

    翠微:“大概知道。”

    杨玠:“说来听听,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先前以为你是福王的人,或者康王的人,连显国公我都猜过。或许是你从来没有瞒着我吧,那夜你问我立储之事,我便确定了三分。而后你有好几日不敢来见我,我便更肯定了。”

    杨玠笑得凄惨,“昭昭真是聪慧。”

    “西南宴节度,是你阿爹吧!”

    杨玠点头。

    “那杨玠是真有此人?”翠微忍住心中的起伏。

    “是我表哥。”

    翠微不说话,杨玠见状也不说话。

    在这天气透亮得能俯瞰万家灯火的夜里,静得能听见微风滑过发丝,庭院中高高树冠的沙沙之声。

    “宴二公子,宴桥山,是你吗?”

    沉浸在悲伤之中的翠微,说出了世间除了宴节度一家之外,几乎无人知晓的名字,偏生杨玠并未觉得有何不对。

    他隔着衣衫,隔着皮肉,感受着翠微越发迅猛的心跳,越发浓重的喘息。

    侧头看了看,只见一滴清泪挂在眼角,将落未落,可眼眶周围映着月光的闪闪明亮,却在无声地捶打着他的胸口。

    闷闷的,钝钝的。

    直到觉得心口如同烂泥,直到见到一颗珍珠滑过面颊,杨玠才微微点头,轻微得几乎看不见是在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