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周尚景的无奈表现,赵俊臣也是感同身受,冷哼一声后,咬牙道:“对于朝廷中枢而言,辽东镇显然已是尾大不掉了!

    自从建州女真纳贡称臣之后,辽东边疆今后几年已是再无战事,削减军费开支、减轻朝廷负担、抓紧时间修生养息,乃是题中应有之义,但辽东镇却是千推万阻、拒不从命!

    嘿!这段时间以来,辽东境内好生热闹,今天一场兵变、明天一场民乱,不仅是不愿意削减军费开支,还屡屡伸手向朝廷索要更多钱粮……简直就是一块滚刀肉!”

    一旁,阁老李和也是深感无奈,轻叹道:“就为了辽东之事,咱们内阁众人已是多次商议,但一时间也寻不到任何解决之策!

    辽东镇那边显然是软硬不吃,根本不懂得体谅朝廷大局,不仅是没办法讲道理,若是想要使用强迫手段的话,又必须要担心建州女真的反应……真是令人左右为难!”

    一时间,无论是周尚景身后的“周党”众人,还是赵俊臣身后的“赵党”众人,纷纷是出声怒斥辽东镇的不服管教。

    然而,在场众人皆是文臣,面对辽东镇这般拥兵自重的武装集团,自然是束手无策,哪怕是周尚景也不例外。

    谈着谈着,思及辽东镇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恶劣表现,赵俊臣的表情间忍不住闪过了一丝肃杀阴冷之意,恨不得亲身前往辽东、重掌杀伐之事。

    毕竟,赵俊臣并不是一位纯粹的文臣,也曾亲自上过战场、拥有青史留名的赫赫战功,因为拥兵自重、不服管束而死在他手上的边军将领,更是不胜枚举!

    留意到赵俊臣表情间的肃杀之意,包括周尚景在内的众位朝廷高官皆是忍不住心中一寒,然后也纷纷回想起了赵俊臣当初在陕甘三边的那些惊人事迹。

    在此之前,因为赵俊臣一贯是以文臣姿态与众人相处,所以他们也就一直都无法想象,陕甘三边的那些骄兵悍将一个个皆是桀骜不逊之辈,又为何会被赵俊臣轻易驯服。

    但此时,见到赵俊臣的气场变化之后,众人也终于是察觉到了一丝端倪——也许,赵俊臣当初能驯服陕甘三边的那些骄兵悍将,就是因为“杀伐果断”这四字!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赵俊臣已是收敛了心中的肃杀之意,再次恢复了一贯以来的温雅形象。

    毕竟,赵俊臣现阶段还无法离开庙堂中枢,就算再是如何恼恨辽东镇的恶劣表现,许多事情也只能是在心中想想罢了。

    再次无奈摇头之后,赵俊臣并没有理会周围众人的不同反应,只是向周尚景劝道:“周首辅,依晚辈的看法,辽东镇所宣称的那些‘民乱’、‘兵变’,十有八九只是凭空捏造,就是为了要挟朝廷中枢罢了,所以您也完全没必要当真,直接无视也就是了!

    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尽早治好您的胃疾,您治好了胃疾之后,才能抽出更多心思与精力,逐步处理辽东镇尾大不掉的情况!”

    周尚景再次思索片刻后,终于是点头同意道:“既然如此,老夫今天就不去文华阁处理公务了,而是直接返回府中等待章、温两位神医的诊治……”

    说到这里,周尚景又是摇头一笑,道:“就是有些对不住御膳房的厨子,老夫昨天才特意叮嘱过他们,说老夫今天中午想吃荷叶糕,却是让他们白忙活了。”

    听到周尚景的这般说法,赵俊臣心中一动,隐约间好似是联想到了某个关键问题,但一时间又想不清楚。

    但赵俊臣并没有表现出来,依然是神态如常,说道:“既然如此,晚辈现在就去安排,让章、温两位神医尽快前往周府为您诊治。”

    说完,赵俊臣向着周尚景躬身一礼,然后就领着“赵党”众人离开了。

    周尚景并没有立刻迈步,而是盯着赵俊臣的背影若有所思。

    然后,周尚景缓缓说道:“刚才的朝议期间,赵俊臣的表态很有趣……他显然是支持海漕的,只是认为朝廷目前还没有准备好推行海漕之事罢了!

    所以啊,你们千万不要错以为这场漕运争议已经结束了……清流们表态支持海漕,对于咱们而言也只是一场麻烦而已,但若是今后有一天赵俊臣认为朝廷已经准备充分了,也同样站出来表态支持海漕,那才是真正的威胁!

    总而言之,为了预防赵俊臣今后翻脸,咱们必须要提前做好充分准备才行,可不能再像是这次一样猝不及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