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哒哒,驶过山道。

    顾芷菱闭目假寐,周遭一片静寂,她的耳边只余马蹄留下的急踏声,伴着唐璟浅浅的呼吸声。

    方才他诓骗自己进帐时,帐前无人把守。

    此为疑点一。以往不论何时,应真与应时两兄弟总会有个守在外面,而今晚两人不晓得跑到哪里去,居然都不约而同地没了踪影。

    因此,她在进帐前便多留了个心眼。

    其次进去之后,他开门见山直接就提出要送自己回召。

    此为疑点二。虽说她算不上多么了解他,不过就依他能在唐府潜心隐匿这么多年的耐性来看,他为人做事必定缜密周详,断不可能贸然打无把握之仗。

    自己于他而言,不过是相识短短几日的陌生人,他除非是脑壳真被门板夹坏,才会这么轻易地就许诺送自己离开。

    由是观之,他亲手倒给自己的那杯茶似乎就有点儿不怀好意,所以她便暗下决定将计就计,假装喝了茶水被迷晕等着瞧他的下一步动作。

    孰料他竟这般大胆,火烧粮仓以此遁走。

    因为一直闭着眼睛,她看不见前来接应的人是谁,可是领头之人所唤的那一声“殿下”,她听得真真切切。

    之前就存在她心头的那团疑云,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明晰起来。

    仿佛游子归故乡,越近越情怯,眼下他的身份呼之欲出,已是触手可及,她却突然心虚,很是害怕往前迈出那最后的一步。

    山道弯弯绕绕,崎岖多颠簸,匆忙准备的马车并不怎么防震,唐璟一直用手小心地护在她的额前,以防车厢晃荡不慎误伤她。

    微微低头,便可见顾芷菱静静地躺在他的腿上,面容安然。

    目光缓缓滑过她微卷的长睫,墨发乖巧地束于玉冠中,眉眼间敛起了平日里的妩媚张扬,平添了些返璞归真的恬淡。

    她不敢乱动,尽管闭着眼,但依旧可以感受得到他的目光盯得她浑身难受,心里发毛。

    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洞悉自己的身份,也不知睁眼之后又该如何处之。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但是脑中却空白一片,进退维谷。

    仿佛看透她的心思似的,顾芷菱忽闻得头顶上悠悠传来他清润柔和的嗓音,就像是夏夜傍晚的凉风恰好熨帖了她躁动不安的心。

    “不要想太多,路途还远,好好睡一觉。”

    应时在外面赶车,马车内只有他们二人,这番话显然是说给自己听的。

    顾芷菱身子一僵,差点就下意识地将眼睛睁开了。她屏住呼吸依旧保持沉默,想来他早就将这小把戏看在眼里,只是不曾戳穿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倒还真是一点没变,又拧又倔的。”唐璟能感觉得到她的小动作,知道她都能听见,也不在乎她刻意装死,浅浅地扯起唇角自顾自地说道。

    原来他竟真的都知道。

    顾芷菱无暇去思考到底是哪里露了破绽,想到这些日子自己活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他面前上蹿下跳,她便觉得赧然丢脸,此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当缩头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