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冬拿过桌上的牛角梳,手下熟练地替谢姝月挽了个精巧的流云髻,想到杜管家的一贯做派,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厌恶,没好气地说道∶“不知道这次又是来找什么幺蛾子的,反正他一来便准没好事。”

    “他来自然是受他主子指使,不给我们找找麻烦他还怎么回去邀功。”谢姝月从匣子中挑了一对珍珠耳坠戴上,莹润的光泽衬得人如美玉,梨涡在颊侧若隐若现,轻笑道∶“既然他那么尽职尽责,想必多等上一会也无妨。”

    “那是自然,就该让他干等着,好好治治他势利眼的毛病!。”

    迎冬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语气中颇有些幸灾乐祸,“刚刚出门的时候绿芍还跟我说要挫挫他的气焰,想必眼下这杜管家也不好过了。”

    宣平侯府上的管家名叫杜万,平日里便惯会捧高踩低,最喜欢仗着自己手里那点权利便颐指气使,这几年顺风顺水的生活更让他多了几分猖狂的底气,可偏偏今日就在京郊的破落庄子里碰了一鼻子的灰。

    “绿芍,都这个时辰了,大小姐还没醒吗?”

    杜万扫了一眼外头高高挂起的日头,有些急躁地踱着步子,忍不住再次出声问道。

    照着宣平侯的吩咐,他今天一大早便从京中赶了过来,没想到从日出等到了日中,莫说是谢姝月的人影了,庄子上下只有一个态度冷淡的绿衣侍女出来迎接。

    他本就自恃身份,多年来极少受过这般冷遇,语气里也带上了些许不满与质疑。

    “难道你家小姐平日也是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

    “杜管家刚刚已经问过三遍了。” 绿芍可不管他高兴与否,站在原地丝毫没有慌乱。

    慢吞吞地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她不紧不慢地又重复了一遍∶“现在正是春困的时候,小姐多睡些时辰也是有的,还请您再等等吧。”

    杜万脸色更加难看,心中郁火难发,眼瞧着人一时半会是过不来了,便干脆甩袖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冲绿芍喝道,“没眼色的东西,来了这么长时间,你都不知道上茶吗?”

    绿芍不愿与他再费口舌,也不多做争辩,老老实实地出门唤人去准备,不多时便有侍女端着茶盏奉到杜万的桌上。

    见此,杜万心里才舒坦了几分,刚拿起茶盏抿了一口,他的脸色登时又黑了下来。

    冰凉的茶水混着茶叶残末盈满了口中,粗糙的口感好似糟糠入喉。勉强咽下口中的余茶,杜万哐当一声又将茶盏重重的放到桌面上,厉声道∶“你们就是拿这种东西待客的?”

    “杜管家恕罪。”绿芍微微后退,避开了溅出的茶水,这才福了福身道,“庄子里又不富裕,就连小姐平时的日子也是这般清苦,您就多忍耐些吧。”

    此话一出,杜万自是不好再说什么,暗骂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京郊破落户。

    眼瞧着正厅的摆设也算得上是富丽大气,结果却是打肿脸充胖子,中看不中用的货色,让他连带着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大小姐都多了几分轻蔑。

    “杜管家大驾光临,倒是我们怠慢了。”一道清冽的女声从厅外传来。

    杜万闻言猛然抬头,只见来者身着一袭烟罗紫长裙的逶迤长裙,袅袅婷婷地走进厅内,鬓间华美的朱钗步摇光彩慑人,上挑的桃花眸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杜万,正是姗姗来迟的谢姝月。

    跟在谢姝月身后的迎冬瞧着桌上的溅出的茶水,心下便知绿芍把人折腾的不轻,面上还是冷笑一声,对着呆愣在椅子上的杜万出声嘲讽道∶“杜管家真是好大的架子,还是说侯府的规矩便是如此?”

    一时间杜万也顾不得迎冬的冷嘲热讽,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赔笑道∶“老奴的腿脚不好,一时忘了行礼,望大小姐莫怪。”

    “既然腿脚不好,那杜管家就在那继续坐着吧。”谢姝月也不欲听他争辩,随意摆了摆手,自己坐在上首的座位,这才继续道∶“山路难行,我们这里小门小户的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招待,倒是难为杜管家跑一趟了。”

    还未等杜万回答,绿芍便带着几个侍女端上几碟精致的糕点,径直放到了谢姝月的面前,描金的白釉茶盏成色极佳,上好的君山银毫泛起缕缕茶香,与杜万这边凄凉冷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