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嬴冲走下御台的时候,已是深夜。发现外面仍有许多人,在御台之前围观,看那由玄修幻化出的兵棋战局。

    他摇了摇头,就带着人往后面绕,准备从御台的后方离开。可随后他就见孙策,正在道路的前方静候着。

    嬴冲见状后,只略一思忖,就走了过去:“孙世子,莫非是在等候本王?”

    “有些事向殿下求解。”

    孙策并不讳言,不过他的目光却有些奇怪:“不过看殿下这么早出来,又感觉今日殿下的手段,实是过于卑鄙了。”

    嬴冲闻言,顿时失笑:“卑鄙?这从何说起了?”

    “盘外招用得太多,殿下的所作所为,瞒不过明眼人。”

    孙策面色清冷,眼神澄澈:“你若还在台上,项羽他尚有几分胜机。他水师虽灭,却也不是没法逆转战局。可您出来之后,项羽却是再无半点机会。”

    他是在韩信以水攻之计,大破楚国水师之后,就走了出来。那个时候,他就已判定这一局,韩信即便不能胜,可也不会输得太惨。

    可在那时,孙策也没能想到,嬴冲会以这样的方式,给予项羽致命一击。

    “据我所知,项羽他自出生以来,无论兵法武道,都是百战百胜,从未遭遇过挫折。这样的公子哥儿,天资虽是可怖,可心性却略有不足,韧性远不如旁人坚韧。然则——”

    嬴冲语声淡淡的笑了起来:“然则那十三篇孙子兵法中,只有谋攻、军势、兵形、虚实、行军、地形、九地这七篇,与作战有关。孙世子你可知,这是因何故?”

    孙策目光沉凝,著就孙子兵法者,正是他的祖宗。用兵之法不限于战场,这个道理,他又岂能不知?

    “今日你输在了项羽手中,那也没什么。人生百年,输一时,未必输一世。日后也无需再在兵棋这一道上费工夫,那是浪费时间。”

    说到此处时,嬴冲有些怪异的往侧旁看了一眼,他能感觉那边有人在旁偷听,却并无什么异动:“本王从六年前丧父之后开始,就已将人生中所有一切,都视为沙场征战,试着以兵法应对。你如欲在日后,从项羽那里扳回一城,倒不妨学学本王。”

    说完之后,嬴冲这才笑问:“先说正事,你是有何处不解,要向孤求教?”

    孙策却神情凝重,定定的再看了嬴冲一眼后,却微微摇头,躬身一礼:“已不用问了,在下多谢殿下指点!”

    小半刻之后,当这二人及其随从离去,才有三位文士,从旁边走出。其中一位白面青年,正苦涩笑着:“看来我等,被当成了偷听的恶客了。”

    “可最后那几句,也是他想对我等说的。”

    另一瘦弱文士,望着嬴冲等人的背影,神情万分惆怅:“大秦有这位武安郡王,可真非是我韩人之福。”

    最后一位,身形有些发福,此时则是感慨着道:“将用兵之道,用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么?还是不太明白,可感觉好厉害的样子。且据说这位,也确实是将兵法用于朝堂之上。”

    “何止是厉害?那一句之后,我张良就再不觉他行事卑鄙,反而是以为今日武安王殿下一应之举,乃是理所当然,反是我等气量不如。他早已将项羽视为对手,手段就不止限于沙盘之上,无论用出什么的手段,都不足为奇。那位项世子,应当觉荣耀才是。”

    白面青年说完后,又一声长叹:“可惜了,武安王殿下如此雅量,倒似是一位明主。吾等日后如不得志,倒不妨投效于此人麾下。”

    “他说从六年前丧父之后开始,就已将人生中所有一切,都视为沙场征战,以兵法应对。可却并无不尽人情之感——”

    瘦弱男子依然是手托着下巴道:“忽然感觉,往昔我等钻研兵棋之术,为之废寝忘食,真是再愚蠢不过,都是那位,在六年前玩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