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镇上,谢磊就直奔余根武的办公室,拿到了自己那篇文章,果然是最糟糕的头版:就在头版的右下角处,很醒目,跟省委赵书记的‘转变思路,加快秦西省中部崛起’的头版头条的大新闻就斜连在一起,文章已经登报两天,估计省委省政府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吧!

    余根武从宁塘街道上唯一一家早点摊上买了两份早点:两袋豆浆,四根油条回来,顺便给谢磊买了一份。

    谢磊谢着接过手后,余根武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书记,怎么还不将我那钱还了呀?我现在可是天天早到,没迟到过一天啊,你这既然惩罚迟到的,那也总该表扬表扬工作上进的吧?”

    谢磊用吸管将那豆浆袋子捅破,笑道:“怎么,老余你还惦记着这事呐!我告诉你别想啦,不就几十块钱嘛,何况你也不差那点钱呀,就捐给镇财政得了!”

    余根武嘴里的钱,就是谢磊刚来宁塘时为了提高镇政府的行政效率,专门弄出的一个针对上班迟到的惩罚制度给罚的,余根武平时散漫惯了,被罚了好几十,当时没少在后边骂谢磊。现在对方提起,谢磊也知道不可能较真,只是为了让自己放松一下紧张感罢了。

    余根武立刻哭丧起脸,摊开手委屈道:“得了,书记,你可真是铁石心肠呐!就为那几十块钱,这两天我差点没将家里的搓衣板给压断了!你瞧瞧,现在膝盖还肿着呢!”说完,余根武还真的挽起裤腿,给谢磊看了起来。

    谢磊哈哈大笑,看来这镇政府有人传老余怕老婆这事是真的呀!沉重的心马上愉悦起来。

    “老余叔,这可就怪不上我了,你要是把住你们家的财政大权,跪不跪搓衣板,还不是由你说了算?你怕婶子在先,我这扣钱在后,理可不在你身上呀!”

    余根武大口嚼了一块油条,翘着油腻腻的胡子,挠挠头含含糊糊的嘀咕道:“我这可不是怕老婆,我这是尊重老婆呢!你个小屁孩懂个什么。”

    谢磊隐约听了个大概,知道老余在骂自己,笑了笑没答话。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直接拨通了三舅的电话,谢磊想法很简单:就是给已经烧起来的火上再浇上一壶油,而三舅,就是网上浇油的。

    电话接通,三舅那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谢磊呀,怎么这么早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情帮忙呀?”

    谢磊喝着豆浆忽然噎了一下,苦叹道:“三舅,看你说的,没事还不能给你打电话呀?非得求帮忙才打!”

    谢泽良嘴里哼了一声,假装生气道:“你没事能打电话,就算鬼信我都不信!”这个最疼爱的外甥有事能想到自己,谢泽良还是很开心的,嘴上话虽这样说,但语气明显是喜悦的。

    谢磊愕然,扪心自问,他可没表现出任何需要帮忙的语气呀!这三舅,果然将自己的性格摸了个透。

    “嘿嘿,三舅,您老果真是目光如炬呀,小甥佩服!”谢磊阴阳怪气道。

    谢泽良鼻息里发出一声‘哧’的不屑声,笑道:“少给你舅戴帽子,快说吧,什么事?”

    “是这样,我有一篇文章在省报上登了评论员文章,就问一下你能不能帮忙给弄到人民日报上去?”

    “秦西日报,那是秦西省委机关报吧?”谢泽良自然清楚这其中的分量,开心道:“怎么,能上省报已经很不错了,你还不满意?”这个外甥,总能给自己带来惊喜,这才下去锻炼了几个月,就有文章在省委机关报上发表啦!。

    谢磊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满意,我给你大体说一下内容你就可以知道原因了。”接着,谢磊将他文章中关于对刚宁县扶贫开发的不足与弊病的分析说了一遍。

    谢泽良思考了一下道:“扶贫开发是咱们国家逐步明确和强化的一项重大战略决策,这些年的扶贫下来,成果的确喜人,但许多地方往往是拔高成绩,淡化不足,甚至掩盖错误,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的循环,不能矫枉过正,使得省里甚至中央的决策都可能出现偏差呀!”

    谢磊脸色肃穆,咳嗽一声点点头说道:“就是这样,如此一来许多容易短期出成绩的扶贫项目就容易被上工,这就更加容易形成跛子腿局面和形象工程,一些问题被人为的掩盖了下来,随着时间的沉淀越发的尖锐起来,刚宁现在的扶贫面还比较窄,许多问题被忽略了。”

    “嗯,你说的在理,但是在秦西日报上的专题评论员文章足以影响到你们县委县政府的决策吧,我认为你没有必要……”谢泽良刚说到这里,立刻惊奇起来,急着问道:“小磊,老实告诉我,是不是都发飙了,你小子挡不住了?”身为谢系二代的领军人物,谢泽良立刻看出这个外甥的意图:想把火稍微搞大一点,从而使风向也能稍微变一变。如果真是这样,那……

    谢磊好像听出了三舅心里的疑问,脸色渐渐平和,郑重道:“三舅,我就是那样想的。”

    谢泽良眼里滚出浓浓的震撼与疑惑:这个外甥,果真是二十岁、刚走上仕途的青筋么?怎么感觉比省委的那些老泥鳅更顺溜!用战略的高地攻打敌人的战术防御,高,实在是高!他自己都不一定想出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