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今年三十有八,乃现任楚王胞妹,十八岁嫁到齐国,至今正好二十年,育有二子二女。长女、次女皆已出嫁,长子便是谢涵,次子谢沁排行第七,才将将五岁。

    只是年近四十的她半点不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依然明艳动人、风姿绰约,甚至带着点少女的娇蛮,大概这就是明明齐公不喜她却还能与她生下四个孩子的原因罢。

    她说起话来也是像咋呼少年人一般的直白干脆,“又过了这么久,遮遮掩掩,你把伤口涂白了,我就看不出来了?”

    她拉出谢涵的手重重捏了一下,冷哼。

    “嘶――”谢涵倒吸一口冷气。

    “装!”楚楚啐一口,拿出帕子轻轻擦起那伤口来,“涂那么多□□,也不怕长疮!”

    嘴里不饶人的,她眼眶却微红了,“我向来讨厌儒者唧唧歪歪。他们却有一句话说对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现在当父亲的不像父亲,你做儿子的干什么要尽儿子的责任?管他要你跪要你什么,干嘛这么听话,凭什么我好好的儿子要给他这么磋磨。”

    她一拍案面,“要是我,早甩他一口唾沫一个巴掌。你也就在我面前装装样了,在你那君父面前,怎么一声都不吭!”

    谢涵腆脸笑,“和母亲装,母亲会疼我。和别人装,有什么意思。”

    闻言,噗嗤一声,楚楚化郁为笑,“就你会说话!”她又拉着谢涵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瘦了,黑了。”

    “孩儿这回出去,听说了个奇事――”谢涵忽然道,尾音拉得老长。

    “什么事儿?”楚楚配合儿子地问。

    “新绛有个学子名‘洱梓’,长得瘦高个儿、黑皮肤,他外出游学,到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的人,每餐必要吃一大碗肉,而且无论男女出行都要包裹得严严实实、从头到脚,一点儿太阳也不能晒。”

    “什么地方啊,这么奇怪!”听着听着,楚楚也来了精神,掩唇奇道。

    “那地儿在西边,地名两个字,分别是‘内外’的‘外’,‘渑池’的‘渑’。”谢涵解释了句,语气一转,“母亲你猜,那学子在那儿待了一年变成什么样了?”

    “每天吃那么多肉,肯定长胖,不晒太阳,肯定变白。”楚楚想了想,笃定道。

    谢涵摇摇头,“奇事就奇在这儿了。那学子回家后,竟是又瘦又黑了不少,母亲可知这是为何?”

    楚楚轻“咦”一声,摆了摆手,“好了,你别卖关子了。”

    谢涵无奈,“又不猜,那我说了。因为啊,那学子家中有一老母。”

    楚楚眨了眨眼睛,“没了?”她不可思议,“这算什么理由?”

    谢涵整了整衣襟,高深莫测道:“因为,这世上所有的儿子(洱梓)到外面(外渑)无论变成什么样,在家中老母眼中都是‘瘦了,黑了’。”他最后二词模仿着楚楚口吻幽幽叹了口气。

    楚楚:“……”

    她一拧谢涵耳朵,“你出去一趟就学了怎么气你娘啊。”

    “哎哟哎哟哎哟――”谢涵干嚎几声,赔笑,“哪能啊。寿春!”

    门外一听声音,尽职尽责的寿春小侍就立刻领着一溜人进来,放下几个大箱子后又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