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以往一样在庙前用木板柱子临时拼搭了一个不小的戏台,着古装的演员正在手捋水袖,张开大嘴拖着长腔慢调“咿咿呀呀”很投入很动情地唱着。

    台下的小广场上坐了不少人,都是从自家屋里带来小凳子小椅子,有的撑着伞,有的带着遮阳帽,还有的坐在边缘的树荫底下。

    听着这韵味婉转的唱腔,有老人跟着悲戚落泪,也有极少的年轻人专心看----他们是来陪老人看戏的。如果我父母还健在的话,也会坐在台下入神地听。古装戏是老人们一个解不开的情结,高兴的时候就会在田间地头或是井边路上哼唱那么舌头打卷的一曲,往往是唱到末尾的一个“呀”字要把人憋得脸通红甚至嗓子嘶哑,他们也不管不顾,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生活中郁积的不良情绪宣泄出来,唱完了就继续手头的劳动。听的人并不觉得寒碜。因为这些老人们吃惯了苦,极少自娱自乐,谁都不忍心去打击伤害他们。

    我小时候最不爱听这个,一听就觉得烦,觉得“呀”那么久太多余,觉得刺耳。长大后接触了一些乐理知识,才不抵触这土生土长的歌剧了。现在非但不排斥不抵触,反而会站在本土文化的角度去欣赏它,觉得一个字拖得老长才会唱得更酣畅淋漓。

    我们这儿的庙会是应该古代遗留下来的一种风俗。古时候水稻都只是栽种一季的。这个时候所有的稻子都收割完毕,花生、黍、荞麦等其他作物也收获归仓了,大家有充足时间来庆贺丰收。

    古人一切重大的庆典都离不开祭神、敬神、祈福、消灾这一项,所以几乎每个村庄都有自己的山神庙土地祠。因此除了请戏班子演戏之外,还要举行隆重的祭神仪式。

    祭神在庙堂进行。气氛庄重严肃,仪式虔诚繁琐。

    然后是迎神活动。所谓迎神就是将庙里的菩萨塑像放进轿子里由两个或四个视塑像的大小而定壮汉抬到本村各家各户的门口,那家的善男信女早早地就要自己大门前准备好供案,摆好敬神所需的物品。菩萨来了就打爆竹迎接谓之“迎神”,此有三拜,首先是站着双手合掌虔敬地朝菩萨拜三下,表示迎接神仙菩萨;其次是跪地拜三下,表示心中祈祷福报宏愿,保佑家人个个健康平安、事事顺心;然后是起身再拜三下,心中暗诺还愿的时间、物品等感谢菩萨,完了再打一串爆竹谓之“送神”。临走时还要给抬菩萨神仙的壮汉们发一个红包,算是劳务费吧。拜过神的一家像是领到了一张无形无限的护身符一般,给一家人的幸福平安上了保险,在喜滋滋的余味中撤去供案,接待亲友或者自个儿玩去了。中午、晚上会有好多亲友齐聚一堂吃饭喝酒的,还有好些人是亲友带来的朋友,甚至主人也不认识,但一样热情招待。

    轿子里的菩萨又在弥漫的硝烟中走向了下一家。这一家又重复着刚才一样的仪式……

    庙里所有的菩萨都会在这一天倾巢而出,奔向不同的自然村落。于是整片村庄爆竹声此起彼伏,硝烟四起,好不热闹!

    这是以往我所亲历的情景,觉得这种盛大庄重的仪式很容易强化行善观念,头上三尺有神明的说法似乎也变得真实可信。人与神的距离只是一种感觉的距离,只要相信,神就在身边;若是不信,便在天边。

    我虽然受到一定程度的教育,但自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很难成为一个彻底的辩证唯物主义者。

    这片土地上的人绝大多数相信神的存在,不是愚蠢,而是善良。

    当我边看戏边听戏边思考边关注车子的时候,一出曾经相当流行的折子戏《毛洪记》演出告一段落,演员们都躲到帷幔后面换服装画脸谱去了。

    小乔转过头来,回望一下小广场的观众。

    “这戏好看么?”我捕捉到小乔的眼神温和地对视着问。

    “还好吧,唱起来很是婉转多腔,不似我们那的秦腔铿锵有力。”小乔平静地说道。

    “地方差异,各有千秋。”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大姐打来的,赶忙点击接听。

    “老弟,们怎么还没到呀?”大姐的语气有些着急。

    “现在我们正在庙前看大戏呢,马上就到。”我开心地回应。

    “哦,那就好,马上过来吧。其他几个亲人也会过来。们马上来哈!”大姐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嗯,好的。”我把手机揣进了裤兜,转而对小乔说,“刚才大姐来电话,让我们快点过去。还继续看么?”

    “那过去吧,不看了。”小乔瞟了一下又有演员亮相的舞台。

    “嗯,等下次庙会我专门带来玩哈!”我从人群中穿过,小乔挽着我的手臂在身后跟着。

    来到车边,嘿,买的礼物一样没少,民风真是醇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