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和不对是有区别的,如果一件事你认为不对,那么让你去做你也不想去,假如是不敢就说明你认为这事是对的只是条件不成熟,一旦条件成熟了你很可能第一个跳出來。高攀龙这时明白了天启的意思,所谓宣传自然是要宣传忠君爱国,皇权神圣不可侵犯任何想侵犯的想法都不对而不是不敢。假如你认为正确你现在不敢不代表你将來不敢,就算你们这些人不敢不代表你的后继者不敢,你们真有此心东林党就是居心叵测的乱臣贼子就沒有必要存在。

    高攀龙这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天启前一阵下旨要求任何沒把忠诚放在首位的帮会都必须解散,严格地说东林党也属于帮会性质,假如不强调忠诚天启很可能让他们慢慢解散。一个人沒有忠心就很可能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据说秦始皇东巡时刘邦项羽老远望见了,他们的心里不是怎么忠诚而是想着大丈夫该当如此,彼可取而代之的念头,可见造反也是需要先天条件的,就是要天生有颗不忠的心。

    高攀龙说:“认为皇上多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顺应天地君临天下,谁要有谋逆的想法臣第一个不答应。选皇帝的说法臣连想都不敢想当然认为不对,臣也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宣传自然是要让所有百姓忠于皇上忠于大明,不知道皇上有什么谕旨?”

    天启点了点头说:“朕开始听信王说徐大人的奏章中类比较多所以佩服微笑,其实那种手法古已有之,《诗经》开头一篇即为关雎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俶女君子好逑。’你说一个男子去向一个女子求爱跟鸟叫有什么关系?你们说是不是古代的男子见了喜欢的女人,就像鸟一样缠上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大家心道高攀龙正问有什么要求,这皇上倒说起诗经里的故事,这里面有什么关系吗?难道皇上不但要求民众忠君爱国,还要大家都去读古诗复古礼不成?那这个工程就有点巨大了,想当年孔圣人穷一辈子想要克己复礼都沒有成功,圣人都做不好的事谁能做得到?

    高攀龙见天启反问,于是回答说:“古代人的男女大防不像现在这么严,不只是周代以前如此,汉武帝的母亲在进宫前也在民间生过女儿,唐朝女子一再改嫁也是正常的事,这在宋之后想都不敢想。”

    天启点头说:“是啊,人都是会变的社会风气也是会变的,同样的道理百姓的思想观念也会变,这不由人的意志为转移。高大人开始说皇位是顺应天地,说起來好听但仔细一想又觉得靠不住,谁跟天和地说过话呢?朕认为真正靠得住的还是人,只有人的意识到位了,选皇帝的想法才会是不对而不是不敢。人的意识到位就是指大明所有百姓从心里认同现有秩序而沒有其它想法,所有的意见和建议都只能是维护和完善现有秩序,而不能有推倒重來的想法。”

    高攀龙问:“皇上认为怎么宣传才能让人从心里认同现有秩序,并且所有的意见都是为了对现有秩序的维护和完善呢?”

    天启说:“这就要强调传承了,每个人的家产都要传给自己的子孙,沒听说谁不给儿孙给外人的,这是因为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够过得好。那么反过來说,为人子女从父辈那里继承了财产土地,他当然也要继承父辈的思想延续其志向,孔圣人曾要求孝子三年不改父志,说明传承的重要性在古代就被人认可。以你高大人來说,你的父辈对先帝忠诚,你继承父志也该对朕忠诚,你的后代也该对朕的子孙忠诚,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高攀龙说:“对皇上的忠诚就是对父辈的孝顺,这道理臣明白但很多百姓不一定明白,那么是不是臣的主要宣传目的就是要所有人都明白这道理?”

    天启说:“当然如此,这就是为什么讲忠先要讲孝,一般人给他讲忠诚他不是很明白觉得离他很遥远,你给他讲孝顺他就会明白过來,讲道理就是要讲得浅显易懂。”

    天启这番话让大家明白了他的意思,国家要强盛就需要团结在一起,团结需要一个中心这中心当然是皇帝,在目前的大明除了天启也不允许出现第二个中心。一般人不懂什么是忠但知道什么是孝,简单说就是要遵从父亲的意思,天启的道理就是你父亲不反对我父亲,那么你也不能反对我,你儿子就不能反对我儿子,否则就是不孝顺。

    天启这道理看似有道理但是仔细一推敲却站不住脚,真是这样天下就沒有反叛了,也不会有贪官污吏出现,更不会有改朝换代的事情出现。而且一个人是在不断变化,从他父辈那里继承來的遗志出现偏差不在话下,好人不一定永远好和全身都好,坏人也不是不可转变和沒有一点值得肯定的东西。要想让百姓一代一代把对皇帝的忠诚传承下去,只靠一个孝顺是做不到的。

    刘宗周这时候说:“皇上,臣认为把忠诚和孝顺连在一起说有一定道理,忠诚一般都是孝子对大多数人适用,像宋朝的岳飞就是忠孝两全的楷模。但是臣也认为只讲忠孝恐怕不够,因为不断地说教并不能达到效果,必须通过明理來完成。开始皇上说一般人不能理解忠诚只知道孝顺,臣认为孝顺是逐渐养成也不是理解出來的,因为父母把自己生出來养大为人子者当然要报恩,跟理解不理解无关,要这样的人通过孝顺理解忠诚未必有好效果。”

    天启“哦”了一声说:“那刘大人有什么好办法让一般人明理呢?”

    刘宗周说:“臣开始听皇上说人对天地的敬畏都靠不住,真正能靠得住的只有人,又想起两年前皇上提出的天下三分论,因此臣认为在宣传忠孝的同时宣传一下天下三分论。两年前皇上就说过这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不是一个人之天下的话,说实话这种话也只有皇上敢说其他人说了那是大不敬。臣认为可以给喜欢讲理的人讲讲大道理,让他知道这天下既属于我们的父辈也属于我们,并且还属于我们的子孙后代,其中皇上就代表了父辈意志。”

    天启想了想说:“可以适当讲一讲天下三分论,过去之人的遗志和未來之人的需要由朝廷安排,现在之人涉及的人和事才可以拿出來选。所谓选举就是沒有一个中心,选谁都一样那么该忠于谁呢?只有把天下的权力分为三份,拿一份出來顺大家的意,按刘大人的话说就是让人服气,其它两份跟选举无关,他们要用在承前启后继往开來上。”

    刘宗周问:“皇上这话是只针对要求民选官的人呢还是针对所有人?”

    天启说:“我们今天讲这些主要针对的是那些闹事要民选官之人,这些人肯定是喜欢讲道理的人,既然他们讲道理我们当然要给他们讲通讲透。今天徐大人和刘大人都说了你们的建议,高大人在制定计划前问朕的意思,现在就可以把现在说的这些话当成朕的观点。要民选官沒有问題但是得有个要求,就是一切都以维护和完善现秩序为前提,对讲理的人给他们讲讲天下三分论,对不明白道理的人让他们由孝而忠,民选官就是民主但忠诚是民主的前提。”

    天启走后高攀龙和刘宗周默默地互相看了好一阵,他们终于明白天启为什么同意民选官,天启甚至提到条件成熟可以直接选政务院总理大臣,这让大家当时很意外现在不奇怪。在天启关于选举的前提下,皇权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任何有伤害皇权的做法都会被视为挑战现有秩序,选举也就非法无效。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有人通过选举取代信王入主政务院,也不过就是个高级打工仔,做不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两人不说话各自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信王和徐光启也沒有说话只是静想着什么,这时候突然有小太监來报,说天启回到乾清宫后觉得信王建议由东林书院的人搞宣传,但是沒有具体的名份和运作机制。天启有个想法就是让东林书院的人办一份报纸,就是像朝廷的邸报那样登载些新闻趣事还有正确观点,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人让高攀龙跟人商议一下。

    高攀龙一听大为惊奇,开始天启只是让他们宣传,他还以为就是沒事聚会时互相说一说朝廷要求就可以了,谁知道沒一会儿天启就让他们办报纸,这就是说这宣传不是小范围而是要大范围搞了。

    高攀龙问來传话的太监:“请问公公,皇上说沒有说哪里來的钱办报纸呢?还有就是多久一次登载什么内容?”

    小太监说:“皇上说了办报的钱由大铁公司出,卖的钱对半分帐,哪些可以登载皇上也说了,让刘宗周大人负责鉴别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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