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芝心的信息故意说得暧昧不清,引人误会。

    池幸倒没生出一丝一毫的误会。对待感情她镇定自若,但凡曾有过一瞬怀疑,她都不会继续。只是等车的时候她不免想到,周莽也许是自己情路上的特例。

    他总是打破自己的规范,在意料之外的地方戳动池幸心里软乎乎的地方。像一颗微微松动的牙齿,时不时隐隐酸疼。但她舍不得拔掉。拔掉就再也没有了。

    曾打算选择原秋时的时候,池幸说服过自己放弃周莽。当然她以为放弃是很容易的,做这样的决定她向来干脆利落。

    但原来周莽不一样。周莽和中途进入她生活的男人不同,池幸把他看做贯穿自己生命的一根刺。她以为那根刺会带来持久的疼痛,但原来刺已经长进肉里,和她共存。

    前往唐芝心地址的路上池幸开始忐忑。

    街道名称改了,学校称呼改了,池幸下了车,才发现这里竟然是钟映以前上课的舞蹈学校。

    那栋楼不断翻新,仍旧陈旧不堪。门卫岗亭里一个保安狐疑打量她,但不需要登记。池幸走近大门,玻璃从中分开,往两侧滑动。她看见深邃走廊尽头半扇窗户的光。

    原本一楼是数个舞蹈教室,如今仅剩一个,其余地方都已经改造成健身房。健身房里人不多,池幸循着记忆往走廊深处走。这是她小时候常跟孙涓涓造访的地方,每个傍晚,钟映都在舞蹈教室里等孙涓涓,教她跳华尔兹。

    还没推开门,池幸先透过门上玻璃看到了里面的两个人。

    唐芝心拄着拐杖,坐在休息的椅子上。周莽站在她面前,镜中映出他沉默冷峻的脸。

    “……我不恨她。”唐芝心笑着说,“我何必恨她?这太累了。”

    周莽只是沉默。

    他来到这里才察觉,在自己联系唐芝心的时候,唐芝心或许已经知道他的来意。

    周莽和母亲来到县城时,孙涓涓已经不在,她的传说口口相传,母子俩没多久就听到了几个版本的故事。故事中自然包括池幸,也包括这间酝酿了桃色新闻的舞蹈教室。

    周莽没进来过,他上学放学、打球登高,都要经过这儿。平平无奇的一栋楼房,他有时候会想到池幸,想象她是否也会在这里经过,就像自己一样。

    他没威胁唐芝心,本性使然,他不会做这种事,何况此时心里只装着一个念头——在池幸知道唐芝心真实身份之前,他要帮她解决这件事。

    “在小区里跟踪她的人是你。”周莽说,“我们都以为跟踪者是男性,调查的时候根本走错了方向。”

    唐芝心倒没否认这件事:“谁跟踪她了?我有朋友在那小区里,不行吗?”

    周莽并未继续点破她曾穿着外卖骑手服饰进入。在这样一个谎言上纠缠没有用处,他想了想,问:“你为什么要把她推下楼?”

    唐芝心:“我没有推啊,是她自己摔下去的。我还因为拉了她一把,把自己也弄伤了。”

    周莽:“我拿到监控了。”

    唐芝心:“怎么?监控拍到我把她推下去?”

    周莽:“监控拍得很清楚。”

    池幸站在门边偷听。周莽撒谎的本事不比任何人差,她心中暗笑。他从没斩钉截铁地说“拍到了,就是你”,但每一句听起来却仿佛都是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