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严肃地道:“外甥但有一口气在,定会扶持李家,趋吉避凶,家业代代兴旺。”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李绩当然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些话,看他欲言又止的神色,恐怕对李世民的病情知道得更多,但关于帝王病情的话,他却不敢多说,哪怕对亲外甥也不敢多说。

    这便是李绩为人处世的性格了,他的性格非常稳重,极少行险,不仅体现在用兵上,同时也体现在平日的为人上,不该说的话绝对不会说,哪怕对至亲之人也不会提一个字。

    若换了程咬金的性子,恐怕听到一点点风吹草动就满世界嚷嚷开了。

    两万轻骑在新罗的大营里休息了三日,连日来的辛苦奔波,千里转战,一身的疲惫在这三日里终于消失殆尽,两万将士焕发出生机勃勃的神采,军上下从里到外,透出一股浓浓的喜意。

    是的,马上要回家了,回到熟悉的大唐,回家见到自己的父母妻儿,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这些更打动人心的?

    李素此刻已归心似箭,奈何金城港那边一直未传来消息,张亮率领的水师船队还未到达金城港,所以李素只好耐着性子慢慢等。

    这几日李素过得很舒坦,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躺在家里晒太阳混吃等死的美好日子,如果身边没有一个倭国和尚唧唧歪歪,那就更完美了。

    “李县公才二十多岁,为何如此有本事?敢问县公,您幼时师从哪位名师,所学何书,所治何典……”道昭一脸崇拜地看着李素。

    原本对李素不怎么在意的,这几日道昭不知怎的跟唐军将士打成了一片,从这些唐军将士的嘴里听到关于李素的一些零零碎碎的事迹,几经拼凑起来,李素这个人的生平便几乎完整,看着长长一截李素曾经做过的事,立过的功,少年封的官职爵位,还有他与天可汗某位公主的绯闻逸事,道昭简直叹为观止。

    这位县公大人的人生实在太精彩了,短短小半生里经历过的事,简直当得别人活两辈子了,……他是怎么办到的?

    不得不说,倭国有一个非常识时务的传统,那就是崇拜强者,谁的拳头硬他就服谁,哪怕这个拳头硬的人刚刚还狠狠揍了他一顿,他也服,越揍越服,揍得狠了,索性跪在地上叫爹。

    相反,谁若是在他们面前太软弱,显得很好欺负的样子,那么他们绝不会反过来对太客气,越客气他越强硬,越欺凌,直到最后索性要了的命。

    一言概之,欺软怕硬而已。

    道昭此刻差不多也是这种心态,当然,还没到叫李素爹的程度,但是李素的事迹却令他万分崇拜。

    原本就对唐国充满了向往,唐国的一切对倭国来说都是新奇的,高级的,从文化到商品皆如是,而李素这个人,道昭打听过后才知,此人纵在唐国朝堂上,也是赫赫有名出类拔萃的英杰人物,颇受天可汗陛下倚重。

    在唐国都是拔尖的人物,道昭对李素的态度终于有了变化。

    说是谄媚呢,未免有些过分,道昭这几日已变成了李素的影子似的,处处缠着他,打着遣唐使的旗号光明正大的讨教,求教,求调教,还像个新闻记者一样随时随地对李素进行突袭采访,问经历,问感想,问某某时刻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的家人,然后落下热泪云云……

    李素快被逼疯了,遣唐使难道都是这副德行吗?

    这种孜孜不倦的谦逊求学态度或许褚遂良那种大儒会喜欢,但李素很讨厌。

    “们好好在倭国活着不好吗?”李素的神情很不耐烦。

    今日阳光不错,绿草青翠,处处透着春日的气息,部曲们刚刚在营房外面搭起一张躺椅,李素躺上去才眯了小半个时辰,道昭便像一道驱不走的冤魂,鬼一样飘到李素的身边,在他耳边唤魂……

    道昭丝毫不介意李素的不耐烦,仍旧神情谦卑地道:“大和国,不是倭国……我大和国地处海岛,人少地稀,常年海啸地震火山,百姓贫苦,国力虚弱,久慕大唐上国幅员辽阔,物产丰富,又有千年圣贤文化传延,权贵鲜衣怒马,百姓纯朴富足,我大和国上至天皇,下至贫苦百姓,皆对大唐上国有仰慕崇敬之心,故而才会不惜冒着海船颠覆的危险,不远万里来大唐,怀着谦卑向往的心情,学习大唐上国的文化,李县公,我们并无恶意,何以对我们如此相恶?”

    李素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