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这日日光毒辣、蝉鸣刺耳。

    君慈一身藕荷色罗裙,乌发上戴着蝴蝶纹花簪,由着谢霜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起登上马车。这两日来,她对和谢霜的肢体接触已然从极其尴尬抵触过渡到无感。

    拉手便拉手吧,左右不会少块肉,再说小时候又不是没拉过。

    上车后君慈便撩开车帘,一门心思地望着车窗外熙熙攘攘的大街。

    弟弟登基后她每日都忙得昏天黑地,既要批阅奏折又需小心朝堂上的明枪暗箭,便是自小习武的身体都扛不住这般操劳,同常年伏案的老儒般积了伤病,总是肩颈酸痛,严重时甚至头晕目眩看不清字、连手都抬不起来,已许久未曾出宫看看了。

    这两日在府里闲坐养伤,倒觉得不习惯。

    “还是想出去?”

    谢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君慈放下车帘回头看他,只见他一身墨色锦袍,唯腰带是一片暗红,手持书卷,身姿挺拔,长发束得一丝不苟,仿佛悬崖峭壁间长青的松。

    世人都说,丞相谢霜的眼能看破世间虚妄与一切谎言,所有罪犯到他面前都会原形毕露、乖乖认罪伏诛。

    现下,这双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黑眸里,全是自己的模样。

    君慈沉默须臾,点了点头。

    她要有足够多的出府的机会,才能联系上“玄戈”的人。

    “等你手臂恢复了,想去哪里,我陪你。”谢霜淡淡说。

    他讲话的神情极为认真,拥有令人信服的力量,君慈却知道谢霜政事繁忙,与她之前不相上下,能求得足够的休息时间便已是奢求,哪里有空陪自己的新婚夫人出去游玩享乐?

    她心中明白这只是安慰之词,亦从未想过与谢霜作伴外出,只装作开心的样子,眉眼弯弯道:“谢谢夫君。”

    少女一笑,仿若冬去春来,枯死的老树一夜花开,与记忆中年纪尚小、还是皇室最小的公主的君慈面容重合。

    君慈这些日子一日多餐,且回回吃得比正长身体的少年还要多,可那原本肉鼓鼓的脸颊竟消瘦下去,眉眼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谢霜觉得,这张脸好像与君慈原本的样貌越发相似了。

    两刻钟后,马车停在侯府门前。

    谢霜先行下车,抬手去拉君慈。

    与大婚那日不同,君慈几乎没有犹豫地将手放在了对方的掌心。

    李雍此刻还在朝堂上未曾回来,他们便先去拜见侯府主母张夫人。

    张夫人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角眉梢的疲倦和憔悴,想来也是为柳姨娘母女头疼不已。

    她强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外面便有小厮进来禀报,说老爷已然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