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致知忙得脚不沾地,募集数万人,将从码头到行宫的土路,深挖三尺,掺上石灰,再夯实平整。

    一时间,淮安城外布满了人,逶迤如长蛇,他们喊着“嘿呺嘿呺”的号子,用血肉之躯对抗地球引力,提起巨大的石头,再任由其在地球的引力下重重地落下。

    这,叫打夯。

    劳工们不分昼夜地干着,竟然一日夜间,就将近十里的路平整好。

    官僚往往意味着推诿扯皮、人浮于事、效率低下,但官僚如果真的想干一件事情,那效率超乎人的想象,因为他们不惜代价——代价是百姓的,功劳是他们的。

    不过,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往往不想干事情,这需要朝廷的管束与鞭笞,或者高官厚禄以激励。圣人巡幸江南,就是兼有正反两种情况的推动力。

    辛致知的上官们也不敢闲着,绞尽脑汁想哪里需要改进,然后交给辛致知去做,辛致知再交给底下的人去做。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銮仪卫和北门军骑兵进城,好不容易清理干净的街上又有了许多马粪——

    由于不许老百姓上街,不许农民进城,拾粪人也进不来了,马粪就那样堆积着,辛致知不得不掏钱请人清理马粪。

    淮安的名门望族也活跃得很,无论辛致知做什么,他们都愿意出一份力,比如找戏班子,造景。

    这边还没忙完,小皇帝的龙船就临近淮安码头了,船上传下口谕,命人众人去码头接驾。

    辛致知心惶惶:“怎么这么快。若再多几天时间,一定可以准备得更好。”

    他可能不知道,圣人一日不到淮安,他就一日不可能准备好。只要愿意,他们总能找出新的活来干。而且,很确定的是,他们很愿意找活干。

    龙船缓缓靠岸,小皇帝虽然心情激动,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要等底下的人装好铉梯,卸下龙辇,摆出仪仗,要等来迎接的人列队站好,他才能正衣冠,从容不迫地下船。

    这就是天子的威仪。

    华盖下,身着赭黄色龙袍的少年天子缓缓走下龙船,踏上码头。

    好久没有踏过平地了,还是平地踏实啊,踏实得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底下的人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微风拂面,很是舒服,这南地的风,果真比北地的轻柔。

    小皇帝不想上龙辇,整日在船上,不是坐着就是躺着,他想走走。可是,天子怎么能走着进城呢,还是上龙辇吧。

    龙辇上,小皇帝还不时撩开帘子,迫不及待地外面的景观,村落里炊烟袅袅,安静、祥和。粉墙黛瓦,比起皇宫的华贵,更多了一份婉约与诗意。

    淮安城内干净整洁,甚至马路都纤尘不染,不像京城,什么都蒙了一层灰的样子。

    小皇帝看到的马路上没有马粪,因为所有迎驾的马后面都带了一个粪兜,保证粪便不落地。

    官场上的迎来送往,竟然也大大激发人的创造力。

    到了行宫,辛致知引着圣驾进了主厅,群臣再度参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