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手术室,我们从夜里十二点一直站到了第二天日落,好不容易才去除了那根钢筋,可是大出血止不住,怎么也止不住。\"

    宋医生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闻的肃穆和哀伤。

    \"陈老师,他是我站上手术台以后的第一位无言老师。\"

    这样沉重的故事,陈盼之屏住了呼吸,沉下了心,不知该如何回应。

    \"后来我在休息室里又站了好久,我觉得我不配坐下。\"

    \"他的父母已经白发苍苍,连夜从川西赶来。哽咽颤抖,几度昏厥,因为他们唯一的儿子在这里离去。可是他们看见我的时候,却只说谢谢,谢谢我们尽力。\"

    宋景明噎了噎喉咙才继续说:\"陈老师,我们已经尽力了,就稍稍放过自己。\"

    电话两端都久久没有说话,两个人遥遥相望着。陈盼之只能隔空用视线抚慰对方陈年结痂的伤。这些年,在不为人知的岁月里,要多么用力地说服自己放过自己,才能在此刻用尽量平静的言语将这些伤痕露给她看。

    人事已尽,是老天不许生机。

    \"恩。\"陈盼之看着那双眼睛,对话筒轻轻说。

    末了又忍不住唤了一声:\"宋医生……\"

    \"恩?\"

    宋医生,我好想抱抱你。

    可是陈盼之不好意思说完整,于是只是语气流连地唤着,字句突然拐了弯:\"宋医生,宋医生……我的腿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这个问题她这几日已经不知疲倦地叨叨问了八百遍,成功引得宋景明发笑,一扫刚才谈起往事时的郁郁。

    \"唔,恐怕没有这么快,小陈老师要多喝牛奶多补钙才能好得快。小陈老师明白吗?还有,早些休息。\"

    \"好~\"我多喝牛奶多补钙,我要好得快些,这样才好出门来站在你面前。

    \"晚安。\"

    \"晚安,注意安全。\"

    黑色奥迪,融入夜色缓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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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老陈家早饭丰盛。

    因着陈盼之现在是重点呵护对象,徐英华连鸡蛋都给她多煮了两个,勒令她完成蛋白质指标。

    豆浆、粿饼、油条、蒸糕……更是热腾腾地摆了满桌。

    一家三口正热热闹闹地吃着,老陈忽然捏着一根油条聊起昨晚他到厨房里倒水时的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