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听我说了?真难得──?』那男声笑了,似乎很满意多年来,对方终於主动与他搭话。

    「……你到底是什麽东西?」夏允低声质问。

    他曾以为,那只是他在经历重大创伤後所延伸而出的「幻听」。

    他曾经……在那年,远远的目击了那个现场。他其实早已脱离母亲歇斯底里的控制许久,但转眼又开始为了生存忙碌,一直到十八岁那年,才於警校繁重的课业中好不容易得到一丝喘息,终於靠着自己的意志抵达了他弟弟所在的孤儿院。

    他想得很美好──现在他成年了、有能力了,如果夏旬愿意,他可以接回他唯一的亲人,他们可以再次一起生活,而这次再不会有人将他们分开。

    但那时早就为时已晚。

    在那一天──他看见了那东西。至今为止,他仍是不知道该怎麽形容那个场景。

    他看见他的弟弟倒在了地上,看见那个白发的少年被压制,又看见了那个无法言喻的存在出现在现场带走了少年,片刻不停,刮起了风暴又转瞬消去了身影。

    他躲在围墙外,被那猝然炸开的白光同那些警察一起被掀翻,翻滚着撞上了什麽东西,痛得直接失去意识,

    那场面却深深烙印在他的眼里,无法言喻的震撼。

    那种感觉很奇妙──对於未知的事物,他本该害怕、甚至尖叫着逃离,但他却又被那震慑人心的绝景抓住了心神,不自觉的想要更加地去靠近;即便将会被烈焰灼伤,仍想飞蛾扑火。

    而在被赶来现场支援的员警发现,一同被送入医院救治後,当夏允醒来,就听见了那个「声音」。

    最开始他当然吓得半Si,同医院的医生讲了以後,对方立刻表明应当是撞到了脑袋,好好养伤,不久便会好了。但直到他伤好了、出了院,那声音却依然坚持不懈地对着他窃窃私语,於是他又去了医院──这次去了JiNg神科。

    JiNg神科医生又对着他测验了半天,最後下了结论:创伤後压力症候群、假X幻听。他们开了药、让他定时过去接受辅导,一开始的时候非常积极,毕竟是煦光案的相关人——但随即又发现他的状况,太过稳定了。

    虽然案例本就不可能各个相同,总有例外,然而夏允的状况是几乎不会受那声音影响,情绪与幻听完全是分离开来的;他在课业上仍然是思绪敏捷、身心十分正常,这「幻听」对他毫不影响日常生活,只是多了个声音、吵了点。

    时间拉久了——有些人开始怀疑夏允是在博取关注,或是想透过JiNg神出了状况,在警校的考核中获取优势。

    当然这事在医院和警校闹了一圈,那些胡乱猜测的人最後被上头骂了个臭头;而最终代表出面,自愿长期关注夏允JiNg神状况的是医院刚新任不久的实习医生林熙。

    夏允在林熙的细心引导下,开始学会与幻听共处,有时会去听、去讲给林熙听,但不会对声音直接给予回应──慢慢的,他学会了乾脆无视;而那声音可能是发现人不理他,自讨无趣的安静下来,已经多年不曾出现了。

    他又恢复成了「正常人」,不再需要药物辅助,一路顺利读完了警校,保送进了特执处工作,认识了白誉恒,又在之後与他弟弟夏旬再次相遇。

    夏允心有亏欠,但又禁不住想要再次与弟弟亲近,所以他试探着、慢慢地靠近,却不敢太过b迫对方。直到今天,他才终於等来对方睽违多年的一声「哥」。

    他本应开心,或许等等处理完局里的事,回家後还能打去和白誉恒报告一声,或是晚点打去和林熙闲聊个几句……

    但他此刻却坐在车中,周边人车来来去去,热闹不已,他却浑身冰冷,几乎不敢喘息。

    他觉得万分窒息。

    在特执处许久,他自然也知道了一点当年煦光案的情况,知道了一些只言片语,也知道了一些夏旬当年的状况。

    六十四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