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被摔在地上,本来还安静的孩子,哇哇大哭。

    张问道爬向血淋淋的孩子。他仔细看他,长得真丑,一点都不像宁宁。不过,算是丑的可爱。这是他和宁宁的孩子。

    他颤巍巍伸出手指,借着自己的血,在孩子的肚皮上写“张式陵”三个字。他亲昵地搂着孩子,这是父子间唯一的拥抱。

    他说,“道祖名陵,就给你取名张式陵。期望有天,你能回到张家。等着你的张家,是没有家族孽的崭新张家。”

    他念出最温柔咒语,“以吾残魂,护儿余生。”

    张问道脱下血淋淋的道袍,裹住张式陵。现在他处在半山腰上,他往下一看,下面是条大马路。他奋力把他抛下去。有咒语护着,张式陵安全着地。

    他喃喃自语,像是安慰自己,“山下人来人往,会平安的……”

    张问道强撑身体站起来,颤颤巍巍走近家族孽。家族孽还残存最后一丝怨气,他要确保它被烧干净。

    家族孽不甘心,“张问道!我化为灰烬,你也别想留全尸!”

    它用最后一丝怨气化成冥火,飞快地裹着张问道和宁宁,三丈黑火,无处可逃。

    家族孽彻底消失了。

    张问道望着宁宁,她脸上沾上了血污,但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他轻轻摸着她的脸,眼神里有无限缱绻。他想,如果她这时能说话,是一定会骂他的。

    他脸上是释怀的笑,“老婆,我好像是第一次叫你老婆。你别骂我哦,我本来啊,是不打算赔上魂魄的,我还得入轮回,下辈子我还得跟你在一起呢。可是,它捏碎了你的魂魄,它竟然捏碎了你的魂魄……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你不在了,我也不必独留。当下我就决定,用魂咒跟它同归于尽,彻底绝了家族孽。我们已经没有希望了,但是我得给咱们儿子一个希望啊……”

    记忆的最后,张问道和宁宁被冥火焚烧干净,他们的魂魄堙灭,连身体都没留下。

    忽然,上帝视角转到了张式陵的视角。

    只一瞬间,时陵觉着悲伤铺天盖地地袭来。他现在的感受,是张式陵的感受。他感受着他的感受。

    对于张式陵来说,拆魂的痛苦跟这段记忆相比,已经不算什么了。

    时陵这才知道,人真正的痛苦时,是不会嚎啕大哭的。

    他听到张式陵喑哑的声音,充满了绝望,“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孤儿院里孩子多,经常嘲笑我肚子上三个字,写的歪歪曲曲,比蜈蚣还丑。我受不了他们的嘲笑,想了很多办法去字,但都去不掉,搓澡皮都搓掉了字还在。到了十八岁,字就不见了,当时把我高兴疯了……”

    张式陵表情冰冷,眼泪却刷刷往下掉,“现在我才知道,我曾经无比嫌弃的东西,是我唯一拥有过的亲情……爸妈,谢谢你们,用命来保护我……”

    他的父亲母亲,用命,给他搏了一条出路。

    绝望之后,是希望的破灭,和厌恶一切。

    张式陵歇斯底里,“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甚至连报仇的对象都没有……我活着究竟为了什么!”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