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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之夜,风雪漫天。

    沈暄立在汴河岸边,听着不绝于耳的喧嚣声和爆竹声,摇摇望向对面的欢腾一片的叛军。

    “陆绍阳,你和纪云生口口声声说肖淮必有后招,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沈暄说罢向四周张望了一眼,蹙眉问道:“对了,怎么早议过后,我就没看见纪云生?”

    陆绍阳目光一闪,急忙接过话头道:“纪将军方才去城中巡防去了。”

    “看来他还是不放心肖淮啊。”沈暄面色遽沉,却没有再行追问纪云生的下落。

    看着沈暄不郁的神色,相城太守眼珠一转,满脸大义凛然地说道:“太子殿下,自古名将皆爱兵如子,若是只看着对岸叛军过年,而我们的士兵却挨冻受饿……怕是会有损殿下在军中的声誉。”

    “太守所言有理,倒是本太子疏忽了,”沈暄点点头,一挥袍袖道:“传令下去,立刻煮酒炙肉、奏乐起舞,犒劳三军。记住,动静给我弄大点,可不能输给他们叛军。”

    于是,极其荒诞的一幕猝然在汴河两岸上演。只见,本应你死我活的敌人,却隔着冰封的河水举杯推盏、辞旧迎新,让人恍然生出了一种浮光如昼、天下太平的错觉。

    而与他们的欢声笑语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亭口县外的八千燕翎军士。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肖淮、吴钦、霍常三人带领兵士们冒着鹅毛大雪、趴在汴河坚硬的冰面上,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进。

    凛冽的寒风刮过将士们的皮肤,可却无人犹疑退缩、心生怨言,因为他们知道,今夜之战,是值得他们以命相博的一个转折。

    亭口北岸,辎重大营外。

    “海楼,”吴钦埋伏在一片枯草之中,跃跃欲试地说道:“我们是现在冲进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吗?”

    肖淮摇了摇头,沉声问道:“霍常兄,你觉得奇怪吗?”

    “确实有些反常,”霍常双眼一眯,冷声说道:“今夜是除夕,亭口县又未遭战乱,不应该安静如斯。”

    肖淮微微沉吟,皱眉思忖了片刻道:“霍常兄、吴统领,你们一会绕路后方,焚毁营中粮草辎重,我带一千人从前门冲进去,吸引他们的兵力。”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霍常摇摇头,轻抿薄唇说道:“据我所知,辎重大营的兵力应该在四千左右,我们如今攻其不备,应该有十足的胜算。”

    “我们今夜的目的在于粮草,又何必正面冲突,白白折损弟兄们的性命,”肖淮眸色幽深,不容置喙地说道:“你们得手后以鸣镝为示,我若一盏茶的时间内没到岸边汇合,你们便不必管我,直接渡河。”

    “这怎么可以?!大家都是兄弟,我们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吴钦横眉一竖,几乎是立刻出言反驳道。

    肖淮听罢唇角轻弯,低低笑道:“吴统领你放心,我的运气一向很好,不会有事的。”

    喊杀声起,充斥了亭口镇的夜空。

    片刻之后,当肖淮带着一千兵士撞开门扉、冲进辎重大营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怔在了原地。

    只见,密密麻麻的兵阵之前,纪云生玉面如霜、端坐于骏马之上,顾盼间犹如云破月来、风华自成。

    看到肖淮进来,他先是一愣,随后弯起灿若晨星的眼眸道:“海楼,真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