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小厮躬身退开,沈玉朝面色沉凉,急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国舅爷怎么了?”

    肖淮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嗓子,把北门守军的话、曲红绡的话和自己的猜测全盘向对方托出。

    末了,他抬起头,肃着脸孔说道:“此时此刻,只怕国舅爷谋反的消息已经在去往阜山的路上了。”

    听罢,沈玉朝神色冰冷,沉默了须臾过后,缓缓说道:“若太子当真要走到鱼死网破的那一步,我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对了,云生知道这件事吗?”

    “吴樾坊离这边比较近,我就先过来找你了,”肖淮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说道:“我马上就去景安公府寻他。”

    “你去告诉知还,若宫内异动,让他以鸣镝为示,”沈玉朝面色凝重,沉声说道:“我一会就去京兆府中布兵坐镇,随时听候东宫调遣。”

    “好,沈都尉保重。”肖淮微微曲身,拱手揖礼、翻身上马,向街衢尽处飞驰而去。

    大门闭合,风雪缱绻。

    沈玉朝转过身,抬高声音唤道:“来人!给我备马!”

    谁知他的话音未落,沈恒就从花园中的枯木后走出,不容置喙地说道:“今日,你哪儿都不准去。”

    “父亲!”沈玉朝上前几步,满脸都是焦急之色:“临新公和廷尉府勾结,此时应该已经将国舅爷定罪了,太子那边……”

    “肖淮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沈恒目色幽幽,截口说道:“临新公和廷尉府大费周章做了这局,想要的就是让太子举兵反叛。一场正中敌人下怀的叛乱之举,还能有几分胜算?”

    “以太子的性格,除非圣上下旨株连、伤及性命,否则他是不会走到反叛这一步的,”沈玉朝眉峰紧蹙,斟酌着说道:“而依我之见,陛下还不至于未经详查,就因国舅爷的事情来连坐太子。所以,若是今日走到不可挽回的那步,追究起来也是临新公他们矫诏在先……”

    “矫诏?你可别忘了,五皇子可是跟着陛下一起去了阜山,到时候陛下如何下旨还犹未可知呢。就算真的是矫诏,跟反叛比起来,陛下又会在乎哪个?”沈恒勾唇嗤笑,语调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朝儿,我们不能把一家人的性命寄托在这对天家父子的选择和博弈之上。”

    “可是……”沈玉朝眉峰紧蹙,并不认同地说道:“若是京兆府不出手,单靠知还的卫尉禁军,太子岂非必败无疑?那我岂不是不忠不义,把他们往死路上推吗?”

    沈恒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朝儿,肖淮和云生平日里关系如何?”

    “挚友未必算得上,但应该……超过了一般的同窗之谊。”

    “那你可曾想过,”沈恒眸光微挑,声音锋锐隐现:“云生和太子有姻亲关系,又恰好在今日接任卫尉统领,肖淮既然想帮太子,去找纪云生进宫报信不是更加顺利成章?”

    见沈云朝低着头不吭声,沈恒眸色深沉,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猜,纪云生今日多半不会再去卫尉任职了。毕竟,只要他去了,就是把自己置于一个显而易见的死局之中。”

    “不可能,云生不是这样的人,更何况云瑶……太子妃还在东宫,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云生虽然不会,但肖淮定有办法让他去不成卫尉,否则他方才就不会舍近求远、特意过来寻你了,”沈恒神色锐利,眼中浮上了极淡的赞许之意:“从那次的流民刺杀我就看出来了,我这位肖贤侄,与你比起来,多了几分心计手段;与云生比起来,多了几分果决狠戾,日后,定非池中之物。”

    沈云朝沉默了半晌,眼中泛起了一层奇异的悲凉:“如果一切真如父亲所料,那我便非去不可了。”

    “你说什么?!”沈恒先是一愣,随即怒声问道:“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对纪云瑶念念不忘?!”

    “我……不想忘,也忘不掉,”沈玉朝平日里的孤冷在瞬间被击得粉碎,任凭寂寥与凄楚在他的眼中蜿蜒而上:“小时候,母亲走得早,父亲您又总是不愿管我。我性格孤僻、功夫不济,常常在外面受人欺负,其他的士族子弟也都不愿意跟我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