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隐姓埋名,”曹翊目光微黯,舌底一片苦涩:“对父亲、母亲来说,没有我这个不孝子,他们会过得更好。”

    话音落下,两人都没有再行开口。

    他们低着头,心事满腹地,顺着大雪铺成的街道,一步步往前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行至吴樾坊的宅院面前,肖淮才突然开口问道:“曹大哥,你便这么信他?”

    曹翊直直看向肖淮的眼睛,声音清晰而坚定:“我信魏洵,就与子护信你一样。”

    肖淮听罢,清俊的面容顿时划过一丝了然。他展眉轻笑,岔开话头道:“再过两日便是年三十了,曹大哥愿意的话,就来和我们一起过年吧。”

    “好。”曹翊眉梢一落,亦是凝眉浅笑,散落于盈满夜空的飞雪流云。

    ***

    历添新旧岁,春满旧山河。

    除夕傍晚,赵佑穿着一身新做的锦袍,指挥着小厮们贴好了窗花、点燃了挂在屋檐和长廊间的彩灯,将整个宅院衬得格外热闹喜庆。

    “海楼,你快过来把对联写了!”厅堂门口的花台前,赵佑拿着两张红艳艳的符纸,扯开嗓子喊道。

    “我说赵子护,你一会让我做圆子、一会让我写春联,”肖淮擦了擦手,满脸嫌弃地说道:“还能不能消停一会了?”

    “我要不是手坏了,哪轮得到你写春联,”赵佑指了指自己绑着木板的右臂,连连催促道:“你快点模仿云生的笔迹去写,他的字比你好看。”

    肖淮闻言,没好气地瞪了赵佑一眼,侧头思虑片刻,老老实实地拿起毛笔,写上了“虎啸风生山河动,人间春色九州同”两排大字。

    “好寓意,”赵佑拍了拍肖淮的肩膀,啧啧称赞道:“文辞隽永、笔力雄健,不愧是太学的学生。”

    听到男人的揶揄,肖淮翻了个白眼,搁下手中的毛笔道:“还不快点让人去贴好。”

    “是,遵命。”赵佑笑呵呵地叫过两个小厮,仔仔细细地将春联贴在了大门两侧。

    看着赵佑忙忙碌碌的模样和满院的欢声喜色,肖淮眼角一弯,勾了勾唇角,重新回到了厅内的圆桌旁。

    “我说海楼,”桌边,曹翊舀了勺拌好的肉馅,捏成圆子放在铁盘之上,轻笑道:“过年不吃饺子,吃炸肉圆,我倒是第一次见。”

    “这是我们宜城的风俗,”肖淮在他身畔落座,笑意融融地说道:“我们那边一到除夕夜,家家户户都会炸上几大盆肉圆和藕圆,预示着团团圆圆之意。记得小时候,我和大哥、二哥他们总会围在厨房里,抢着吃刚出锅的肉圆,别提有多开心了。”

    “当真好生令人羡慕,”曹翊目光微黯,神色间划过了几分落寞之意:“不像我,家里人丁稀薄,只有一个身体不好的幼妹多年缠绵病榻。而我的父亲,从来都是克己复礼,即便是过年也有一套规矩,没有半分意趣。所以,我小时候特别想有个兄弟,能够一起玩、一起闹。”

    “那你的愿望现在已经实现了,”肖淮眉梢轻挑,抬手指了指门外的赵佑道:“还不止一个。”

    曹翊闻言释然而笑,眼眸清亮地看向肖淮,一字一句地道:“海楼,谢谢你。”

    “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肖淮大气地挥挥手,指着铁板上的一片肉圆道:“我一会让厨房给你留点,明天早上炸好后,给你去禹州的路上带着吃。”

    “好,”曹翊点点头,从善如流地说道:“那我可得多捏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