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身处于何种境地,景钰终究是有办法的。

    果真顺从太后的吩咐,答应中原与漠北联姻。可中原皇室现如今别说是公主了,就是连个全须全尾的皇子都寻不到。

    遂假意要漠北送个公主来,景钰将之纳入后宫为妃。如此便可缔结两国之好。

    书信百里加急传到漠北时,陈宣还在因为景臣不肯用饭而感到头痛无比。

    大妃丧子之后,不复从前的温婉贤淑,宛如疯妇,日日都过来闹,要杀了景臣替她儿子偿命,闹得人尽皆知。

    陈宣起初明里惩治景臣,实则暗地里待景臣极好,生怕景臣受委屈。如今骤然得了中原的书信,一时颇为惆怅。

    其实不仅是中原皇室的血脉凋零,漠北王室凋零得也厉害。如今存活于世的,除了中原的长公主带走的一对子女外,便只剩下了陈宣与林湛。

    可林湛死都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外人自然也是不知的。若是挑个公主去和亲,起码得有点血缘,哪怕是个表姐妹都行,否则难以让人信服。景钰正是深谙此理,知晓漠北送不出一个公主来。不过就是变相地告诉陈宣,若想缔结两地之好,便要拿林湛作为交换。还在书信里放了林湛的贴身之物。以及染血的手印。

    便是要让陈宣误以为,林湛在皇宫里受苦受难。

    陈宣不是个蠢人,立马就察觉到景钰的意思。这便是要他在景臣与林湛之间作出一个选择。

    要么就放景臣回中原,要么就把林湛送给中原皇室。陈宣头疼不已,不知如何决断才是。

    恰在此刻,大妃的母族又来要人,口口声声要替大妃讨个公道。短短几月,陈宣就应付了不下于上百次。他在哄骗女子方面,很有一手。

    每每都能将大妃哄住,可这次来的人乃大妃的亲哥哥,是个很难缠的人。领着几万人在营地外驻扎,招呼都不打,就来要人了。

    听罢士兵回禀,陈宣的脸色沉了又沉。将书信放在脚边的火炉子里烧成了灰烬。抬眸望了一眼床上的人。

    他怕景臣逃跑,便用软绳捆住他的手脚,把人困在床榻上。景臣与他置气了几日,不吃不喝,短短几日就瘦了一圈。陈宣心疼他,强迫他喝粥,结果景臣抬手就将碗打翻,碎了一地的残渣,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入目狼藉。

    “景臣,我以为林湛那么聪明机灵,肯定会寻个我们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平安喜乐地渡过一生。谁曾想,他终究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就这么被景钰抓住了。景钰是天生帝王相,年少时便待我的林湛不好,时常与他为难。后来因为我的过失,还让林湛落入了景钰的手里,受其折辱。我对林湛有愧。”

    顿了顿,陈宣缓缓抚摸着景臣清瘦苍白的侧脸,低声儿道:“景臣,你也知道林湛喜欢自由,怎么忍心看着他一生被人困在皇宫中不得自由。景钰派人送了信件来,明里暗里告诉我,要用林湛换取两地之好。景臣,我平生唯有两个人不能辜负,一是我悲苦的姑姑,二是你。”

    景臣的睫毛轻轻一颤,冷白的手指紧紧蜷缩起来。心脏不由自主狂跳不止,就想听听看,陈宣后面会说什么话。

    帐里死一般的安静,几乎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陈宣的手指很烫,轻轻摩挲着他的脸,满目痛苦和不舍。

    “我自幼孤苦无依,饱受亲人虐打。唯有姑姑待我好,接我离开地狱,抚养我长大成人。林湛是我姑姑唯一的孩子,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姑姑死得极惨,我永远都忘不了姑姑临死前的样子。永远都忘不了。”陈宣把脸埋在景臣的颈窝,肩膀都一颤一颤的,“景臣,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湛在景钰手里受委屈。景臣,不要忘了我,行吗?”

    所以说,为了林湛,自己又再一次被人推了出去。宛如一件华丽的礼物,被陈宣送回中原,以此换回林湛的自由。

    景臣其实也舍不得看着林湛的自由彻底断送在深宫,不忍心看着林湛受委屈。也非常想放林湛自由。

    可是,好像每一次,他都是因为林湛的缘故,而遭受到各种各样的抛弃,被亲人,还有陈宣。

    陈宣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后面的事情。倘若自己被陈宣送回了中原,京城的那些人该怎么看待他?

    即便景钰顾念旧情,网开一面留他一命,可未来呢,等待他的未来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