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波易谢,寸暑难留。夏日的暑气渐渐散去,秋天的脚步悄然临近,不知不觉,已然立秋。

    今日一早天便阴沉沉地刮起了风,及至午后,更是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秋雨来,京都大街小巷的坊市店铺便都清闲了下来。

    今早就接待了两位客人,如意倒也不急,前些日子生意不错,不差这一天半天的,左右闲来无事,将歇业的木牌挂了出去,把门儿一关,便带着吉祥上了阁楼打络子玩儿。

    晶莹的秋雨轻柔地洒在青石板上,姐妹俩靠在窗边,凭栏眺望,清安街微雨朦朦,似被烟云笼罩,倒有些诗情画意之感。

    “咦,那辆马车还在那儿停着呢!”吉祥诧异,用手指了指对面街角榆树下的一辆马车。

    吉祥认得那马车,正是刚来京都时在城外官道上看见的那辆,今早它一驶进清安街,她便注意到了。那马车在街角停了约莫有两个时辰了,却不见车上有人下来,她不由有些好奇。

    如意探头望去,那马车虽十分低调,但古朴奢华的车周装饰和拉车的骏马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身份,一个身着黑衣、头戴斗笠的男子正低头侍立在车旁。

    看那身形,应不是个车夫,却不知是哪家贵人带着侍卫来了这清安街作何贵干,反正跟自己没关系,便转头道:“管他作甚,赶紧把这络子打完。”

    吉祥闻言,撅了噘嘴:“……阿姐就会偷懒,出门前爹娘就叫你好好跟我学女红,你看你现下打个络子都不会!”

    如意看了看自家妹妹手上精巧的梅花络,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不明物体,也撅了嘴:“……哼,晚上还想不想吃热锅子了!”

    “……”吉祥眼睛一亮,马上换了个笑脸,“我阿姐精明能干又能赚钱,当然不用学这些了!我来,我来就行!”说着就抢过了自家姐姐手上的一团红线。

    姐妹俩这厢热热闹闹,另一头的街角却一片沉凝。

    案上的茶已凉透,只余袅袅茶香在车厢萦绕。

    谢若白盘膝坐于竹垫之上,手中握着一枚小巧的素色荷包,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银色小鱼。

    “……属下已查明,琼州的清源县多年前确出了一位少年才子名叫李皓白,是个孤儿,被南桥村一户农家收养……”

    “……永安十三年,七月初八,赴京求学途中遇匪徒,坠崖身亡……”

    “……家中有两位姐姐,一位妹妹……”

    “……大姐出嫁多年,二姐与小妹今年京都经营一家胭脂铺子……”

    谢若白看着掌心的荷包,脑海中却闪过了许多画面。

    宁静的小村庄,小河潺潺绕村流淌,简陋的农家小院儿总是飘荡着一股卤料香味。寒风凛冽,破旧的屋子里,三个小人儿缩在打了补丁的被子里取暖……

    那是他梦里的场景。

    李皓白,李吉祥,以及,李如意……

    谢若白缓缓伸手,挑起车帘,往如意阁看了一眼。

    黑鹰走了过来:“公子有何吩咐?”

    谢若白深深凝望了一眼阁楼边的两个人影,收回目光,缓缓放下竹帘,半晌,车内方传出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