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池生的认知中,南霁真人始终是长天塔的一抹尸魂,他生前的草圃池生自然找不到,不过好在师门中风声走得很快,顺着熙攘的人群走就对了。

    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就有无数弟子为此追随而去,已经到了引起一阵风潮的地步。就连在十年后,琅雪君在弟子中的影响都没这么夸张。

    从南霁真人的草圃,到藏书阁,再到仙宝斋,活在弟子们口中的林飞弦就像一阵风,只有消息传出来,就是丝毫抓不住一点影。

    “怎么又没见到人啊,是不是又有消息误传了?”

    “……听别的弟子说师兄刚从这里离开,似乎到听琴林上课去了……”

    “听琴林?不早说!快走快走!”

    小臭鼬已经趴在他肩头睡着了,懒洋洋地耷拉着脑袋,皮毛扫过脖颈,有些稀碎得痒。池生发誓这将是他不停被耍的最后一次,再抓不住林飞弦他就要疯了。

    听琴林是师门专门给乐院弟子栽种的一方竹林,空谷回响,悠闲宁静,泉水粼粼,因乐曲带灵力,或有凛冽杀意,防止误伤,师门规定只有乐院弟子可在其中抚琴奏笛。

    林飞弦既是琴修,这个消息倒是有些许真实性。

    更妙的是,听琴林入口处还围着追随而来并未散去的弟子,几乎都被拦在了此处,正跃跃欲试抻头往里看。

    池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学籍凭证给拦截管理的弟子看。

    “你才第一天来到师门,又无乐器防身,入听琴林会被乐曲伤到的。”那人上下打量他一番,有些怀疑,“你真是乐院弟子?看起来年纪很小……”

    与林飞弦分别后,池生独自生于世近乎五年,他早已成长挺拔许多,外人常直接称他“妖孽”“魔头”,血雨腥风、十恶不赦,如今再回过去,他还未完全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是单薄的少年身量,竟茫然消语片刻。

    ——只是片刻。旋即之际,池生猝然伸出手,对着那弟子的头颅张开五指,内力气劲暴起,四下尘土轰卷,玄黑色绣着金色暗纹的外袍划出一道浑圆的弧线。

    弟子惊愕地睁大眼睛僵在原地,只听他身后听琴林中竹子应声而被断裂数根——当然,若按照眼前人的实力,以内力气劲将他的脊骨震断也不是问题。

    就见这弟子脸色铁青地作揖一拜:“……是我眼拙,仙友勿怪,请进吧。”

    嘴角攥起一丝温善,眉宇瞬间放松柔和下来,似是无奈又似叹息的笑了一下,池生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了句“多谢”,便进入了听琴林。

    林内有无数席落,隐在翠色之间,面积广大又易迷路,为林飞弦而寻来的弟子们要么守在了林外要么找不到本尊,相比起来,此处竟难得得清静闲。

    内力高深者耳力也是极佳,池生凭借琴音辨别方向,在几次错误后逐渐缩小范围,最终锁定在一方竹泉石边,这是他所找到的最后一人。

    泉石边确有人在抚琴,孤隽清冷的一个背影,闲闲地用指尖在挑弦,一道道自指尖而出的灵气将划落头顶竹叶,簌簌而落。

    他近乎是小心翼翼、虔诚地放缓了呼吸,生怕惊扰画中人。

    山高水远,又闻琴响。

    飞弦、飞弦……是你回来了吗?

    失神的池生脚下踩上枯叶,“咯吱”一声。

    ——琴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