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也是见天的大雪,近来却连着晴了两日,梁锦整日被大舅家的表兄拉着去打猎,也没什么趣儿,因着老太爷的千秋,这两日不让他们出门了,跟着见一见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斜阳落山,金光漫天还没尽收的时分,梁锦和一屋子的人用完饭回房,刚倒在床上,脚还没抬上床呢,一个小丫鬟就跑来了:“表少爷,老夫人叫您过去呢。”

    “什么事儿?”梁锦这些天心神不灵,总睡不好,眼下正要补觉,又被无端打扰,心里不舒服:“不是刚吃完饭么,怎么外祖母又叫我?”

    “您去了就知道了。”

    梁锦没好气的往外走,屋里丫鬟抓着斗篷追出来给他披上,到了老夫人屋里,见他母亲也在,另一边坐着他一个庶出的姨妈和表妹,小表妹一见他来,就将头低低地垂下,梁锦心里头翻了个白眼,大剌剌的找了根椅子坐下:“外祖母,母亲,叫我何事?”

    老太太慈眉善目的:“今日人多,锦儿饭吃好了没有?”

    叫人过来,恐怕不只是为了问吃没吃饱吧?梁锦打量了一眼对过坐着的表妹:“我吃饱了正准备躺着歇歇呢,这不,外祖母一叫我就来了。”

    老太太只笑着,朝李氏使了个眼色,李氏瞅了眼庶妹,无甚悲喜的指了指:“这是你三姨妈。”又指指那个姑娘:“这是你三姨娘的嫡女,小你两岁,叫芫笙。”

    “知道。”梁锦刮着茶碗,也没抬头去看:“饭厅上不就说过了么,三姨妈和白姨父我都见过了。”他喝了口茶,扫了眼上来点灯的小丫鬟,悠哉等着下文。

    “你外公说……”李氏有些为难:“你芫笙表妹,也该婚嫁了……”她朝上看了眼老夫人,又看着梁锦:“与其嫁给那些不知根底的人家,不如许给你做妾。”

    这话梁锦一见那殷切切的庶姨妈就料到了,如今说出来,把他听得心烦意乱:“呵……我有妻有妾,表妹嫁给我,不是委屈了?”

    “我也是……”李氏话还没说完,对过白姨妈就站起来截过话去:“不委屈,你那个妻我们都是知道的,也生不了孩子,至于妾嘛,也无甚关系!”她拉着梁锦的手:“好孩子,我打小看你就喜欢,我知道你不会亏待了你表妹的。”

    老夫人在上头坐着,只喝茶,这不是她的亲生女儿,那也不是她的亲生孙女,她不便管,几双眼睛都盯着梁锦,全都看他的意思。

    这白姨父是个老举人了,一辈子也没考上个贡士,他们一家子思量,把白芫笙嫁给梁锦,纵然是妾,若生下个男丁,他梁家的家私不都落了一半在手里?况且这近水楼台先得月,日后孙儿的仕途不愁,白家不也能成个官宦之家?

    真是打了个好算盘,梁锦笑着:“我回去跟须问商量商量罢。”也不好拂了老太爷的面子:“姨妈放心,成与不成的我回去了都送信过来。”

    白姨妈没听出来这是婉拒,仍旧坐回去:“好罢!我和芫笙在家等着听信儿。”她笑得开怀,心想这事儿十有八九是能成的,哪会有男妻不让人纳妾的道理?

    梁锦走的时候,又瞅了眼白芫笙,她仍是垂着头,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有千愁万绪不能说的样子,像朵不及盛开就被压断的牡丹。

    回了屋里,准备躺下,头刚挨着枕头,又来个小丫鬟:“表少爷……”

    “又有什么事儿?!”梁锦心烦,语气也不由重了些,小丫鬟被他吓得一颤:“您,您打发回去报平安的那个小厮回来了,说是有急事要禀报。”

    什么急事儿?梁锦打了个激灵爬起来,忙喊:“让他进来!”

    奉瑞跑进来时,磕着了门槛儿,连滚带爬的跪在梁锦脚边,气息都有些不稳:“少爷!少夫人出事儿了!”

    “他怎么了?!”梁锦一把将他扯起来,抓着膀子急切的问。

    该是被他捏疼了,奉瑞耸着肩:“老夫人前几日将少夫人捆起来打了一顿!”这一句,梁锦的手霎时又加了几分力,疼得他龇牙咧嘴:“嘶……打得皮破肉烂的,还染了风寒,我离家时正昏迷着呢,老夫人还不让请郎中!”

    “我就知道……”梁锦松开他,急躁的踱步:“我早该想到的,她们要趁我不在好拿他做法呢!”

    这个“她们”幻化在他眼前,是一张张可怖的脸,是老夫人的自私,是赵姨娘一干人等的市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