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打了两个时辰,吴比却像已经一辈子没有坐下过那样疲累。

    异族张牙舞爪地杀上来,被砍死或被推下——这一幕就像是一张血腥的动图,一直在循环播放。

    麻木,所有人都很麻木,机械式地劈砍,直刺,添油加火。手早就酸得没了知觉,鼻子似乎也已经失去了作用,闻不到血腥,闻不到恶臭。

    吴比看着一双手,抓着长矛刺翻了面前的异族,却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手了。

    只有系统中偶尔跳动的胜利点,还提示着吴比时间的流逝。

    但是看着胜利点稳步增加,吴比却高兴不起来。

    打到现在始终没有换防,那么弹出来的每个胜利点,都代表了一条生命的消亡——死了自然没得比了,死了自然输了。

    吴比已经不止一次地看到大牛,把怀中的生命果塞给重伤的卒子吃,每送出去一次,还会有意无意地路过吴比身旁。那么吴比只好把刚刚兑换来的生命果塞给他,像是一株没有感情的果树。

    在这么做的同时,吴比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但是来不及思考,又要应付眼前的异族。

    腾出空来时,吴比想提醒大牛省着点花——像断胳膊断腿的就不要救了好不好?给他吃了果子,断肢也长不出来,对战事有帮助吗?

    还有那个脑袋都被异族砍下来一半的卒子,就不要塞了好不好?你能分清哪处是喉咙,哪处是呼吸道吗?

    咱们是兵,不是战地医生,也不是菩萨……

    可是话到嘴边,吴比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一是他的嗓子早已沙哑,喊出的话更像是异族的嘶吼;二是他也没办法眼睁睁地看同伴绝望地哀嚎,而自己有能力却不救。

    吴比他们这处情况还算好,其他城头早已哭嚎连天,连后备的卒子都顶了上去,还死伤了不少。

    吴比看到一个双腿被异族踩碎的卒子,口中咳血,还在一个劲地把身边的异族向城外推去,一边推一边哭。

    吴比看到一个爬上城头的异族,抓起一个卒子在油锅里蘸了蘸,一口咬掉了肩膀,一边嚼一边笑。

    吴比还看到李剑抱着头蹲在女墙之下,旁边一个异族想咬他,但是隔着玄武甲,怎么咬也咬不到,气得口水直流,然后像踢皮球一样,把李剑踢得滚了老远。

    倒是武保国还龙精虎猛,与他的飞熊营驰援城头各处,只不过武保国眼眶也已经充血发红——他的同乡兄弟也已经出现了死伤。

    每死一人,武保国都能想起他们的父母,在听说孩子要去跟武保国建功立业时,眼里的担忧与兴奋。

    这些都成了只属于武保国的业债,让他只能继续杀,拼命杀,就好像每杀一人,就能对天上的兄弟多还一份亏欠。

    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后悔当初应该随陌刀队去往外山脚下藏兵,应该跟破阵营一起养精蓄锐,然后一朝而出,收割大把军功和荣耀……

    至于异族的表情神态,则一直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疯狂和嗜血。只不过现在有了城下的异族尸体当垫脚石,更加方便他们下马后从攀上来吃人而已。

    甚至还有骑着马的异族想要策马沿着尸山奔上城头,当然他们的马都摔倒在了半路,成为新的垫脚石,一砖一瓦地搭建着异族的死亡之梯。

    还有一部分骑马的异族,一开始就没打算攀城而上。他们不爱胯下的马,而是爱着骑马带来的冲劲与速度。所以从一开始,这群异族骑卒就直接冲向外山关的城门,就像是能够撞门而入,大杀四方一样。

    而因为外山关的城门老早便被城守用巨石和沙土封锁了,所以当异族撞在其上,只能发出咚咚咚的撞击声,然后再被后续的异族挟裹着一起撞死在门上,成为新的守城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