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后,除了几位宰相留下来与官家继续议事,大部分的官员都顶风冒雨离去。今日朝会的气氛太过紧张压抑,紧张的局势更让人忧心忡忡,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凝重。

    王安石也是其中之一,作为翰林学士,皇帝的高级政治顾问,对于国朝近来的各种麻烦都了如指掌。突如其来的灾难祸事,让他们这些有责任感的士大夫忧心如焚。或许这就是范文正公在岳阳楼上所言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吧!

    与别人不同,王安石的忧虑并非只有事情本身。天灾与兵祸将会耗费朝廷大部分的精力,救灾成为当下的朝政的主题。迫在眉睫的变法却不得不因此而延误,也不知要推迟道何时才能开始……

    同时他也察觉到一个问题,那边是频频天灾之后那所谓的天人感应。近几日已经有言官指责,宰相不够称职,德行不足,因而天降暴雨启示!古代遇到日食、地震这等自然现象和灾害,更改年号或者更换宰相是经常之举。鉴于赵顼是新皇登基刚刚改元的事实,言官们留点面子,宰相们便不可避免地多受点指责,为君分忧……

    想当年枢密使武襄公狄青被文官集团构陷,不正是将其与暴雨水灾相联系吗?莫须有的鬼神荒谬之说也是可以杀人的,自己将来会不会有同样的遭遇呢?

    历朝历代,改革变法者,必然是千夫所指,反对声一片,身首异处者也不在少数。国朝有不杀士大夫之传统,这倒是可以放心,至于名声荣辱他都已然不在乎了,唯独在意的便是皇帝的决心,变法的成效。今次的大雨和地震提醒了王安石,天变与人言可畏,须先行和皇帝提前打招呼才是……

    整个国家太多的问题,积贫积弱,西夏常年为祸西北,对辽国更是多有惧怕。要不然死了一个辽国使者,何以让朝堂上下全都不得安宁,惶恐不已。改革变法迫在眉睫啊,等将来富国强兵之后,定要竭尽全力恢复汉唐旧日辽阔疆域,扬我中华国威……

    王安石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家中,王雱见状问道:“父亲,发生何事?你似乎心情不大好!”

    “适逢多事之秋,朝堂上下谁能安宁?”王安石叹息一声。

    王雱道:“也是,大雨滂沱,大河决口,又是地震,朝廷上下肯定一片忙乱。”

    “是啊,可麻烦的事情远不止如此!”王安石叹道:“辽军也蠢蠢欲动,偏生辽国使节死在了汴京,一旦消息传回上京,只怕会起兵戈之祸。”

    “是啊,怎么好好的,辽国使者就死了呢?开封府可查出个一二来?”王雱好奇问道。

    王安石摇头道:“没有,开封府毫无头绪,官家震怒,严厉斥责,还要求限期破案。大理寺还提议,从其他州县抽调侦缉高手,若有合适人选大臣亦可举荐……就差张榜求贤了!”

    “如此来说,这事情还真有些麻烦了!”王雱暗自点头,思量片刻,脑中灵光一闪,惊喜道:“父亲,官家斥责王圭老儿了?”

    “嗯,辽使遇害案子颇为离奇,查不出头绪来,他这个开封府尹的日子怎么能好过?”王安石倒是颇为同情。

    王雱拍手道:“好事啊,王圭老儿欲与父亲挣个高下,此事办砸了在官家和百官心目中的地位和印象都将会下降,再想要入府为相怕是就难了,父亲也就少了对手!”

    “元泽啊,不要太计较这些细小得失,要看长远些,从大局着眼。辽国使者遇害,给了契丹人出兵的口实,一旦起了兵戈之祸,可就是生灵涂炭了,于民于国无益。”王安石长叹一声,忧心忡忡。

    王雱笑道:“父亲教训的是,不过若是有两全其美之策,不就完美了。”

    “两全其美?如何能做到?”王安石不由大为好奇。

    “父亲,可还记得从江宁离任时,遭遇与此时的王圭老儿颇有相似之处吗?只可惜他没有好运道,没个好帮手……”

    王安石似乎明白点什么,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王雱笑道:“父亲,官家不是说了嘛,让大臣举荐侦缉高手,父亲可以试试啊!王圭毫无头绪,那是他无能。若是父亲举荐个人解决这个大麻烦,官家与百官必然赞赏,名望大涨,父亲拜相一事阻力也会小很多的。”

    儿子善工于心计,王安石很清楚,虽然有时候似乎有悖于君子性情,却也不违背道德大义。想要做大事,必要的手段好还是要有的,加之对儿子的溺爱,王安石对此完全容忍,习以为常。此时听到儿子的提议,点头道:“有些道理,只是举荐何人呢?你是说……?”

    “没错,就是林昭!”王雱道:“林昭观察入微,抽丝剥茧的能耐父亲是见过的,他本就善于侦缉探案之道,想必是可以的……反正眼下,开封府无能为力,父亲举荐了他,即便查不出什么也不会比王圭差……何况儿对林昭有信心,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你如此信任他?”王安石颇感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