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望舒倒退两步,行礼道,“今日失礼,梅某告辞。”

    那面生的小公公还守在旁边等着,梅望舒随他往后六宫方向走去,继续刚才的话题,

    “小洪宝公公忙什么呢,御前都不露面了。”

    清秀小内侍低头笑了笑,委婉道,“洪公公他啊,遭了事啦。”

    梅望舒一惊,脚步倏然停顿下来。

    她忽然意识到,今日御前没有露面的不只是小洪宝。

    刚才金銮殿里,苏怀忠也没有随侍在御驾左右。

    她心里一紧,立刻追问,“苏怀忠苏公公,今日可有上值?”

    “苏公公他啊,”清秀小内侍含蓄道,“近日也不得空。梅学士莫忧心,苏公公资历在那儿,过几日兴许就得空了。”

    后面,无论她怎么转弯抹角地问,那小内侍就如闷嘴葫芦,只往前带路,再不应声了。

    今日圣驾驾临东暖阁时,身边伴驾的果然不是苏怀忠,而是周玄玉。

    梅望舒心里警钟大作,借着落座的机会,瞥了眼对面圣上的神色。

    元和帝今日的神色却极为平和沉静,眉宇间隐藏的锐利冷意一扫而空。

    昨夜微服登堂入室,正屋里脱衣验伤的荒唐,仿佛清晨枝头的一滴露珠,太阳出来,便无声无息地化作虚无,不复存在。

    梅望舒看在眼里,微微地蹙起了眉。

    起身迎了圣驾进来,她惯例坐回窗边的贵妃榻,洛信原极自然地坐在她身侧。

    “下去。”他吩咐道。

    周玄玉立刻行跪礼,退出了东暖阁。

    “朕昨夜想明白了一件事。”洛信原神色放松,言语淡淡。

    “人和人生来不同,关怀的方式也大有不同。比方说,若是按照朕的方式,所谓关怀一个人,便是庇护他,提携他,赐他富贵前程,令他全家老小免除风雨。但换一个人,或许跟朕的方式截然不同,他或许会瞒着,哄着,骗着,隐藏真相,这便是他的关怀。——雪卿,你觉得呢。”

    梅望舒沉默着,没有回应。

    洛信原长篇大论地说话时,她一直在望着他背后。

    过去几年,元和帝身侧总是一左一右,站着秉笔大太监苏怀忠和掌印大太监刘善长。

    她出京办差四个月,回来时,刘善长‘急病’没了,变成城外某处坟包。

    今日,天子照常坐着,身后的苏怀忠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